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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2页）

张大壮伸出一只手，有些激动地说：“新梅，让我们在大学校园里相会吧！”新梅不自觉地把手递了过去，她感到大壮的手特别有力量。

望着大壮消失在远处雾霭中的细瘦的背影，新梅有些出神。忽然她听到姐姐叫她：“梅子，快回来吃饭，吃了饭就去上学吧。”

“好的。”

一个多月后，高考的成绩终于公布出来了，新梅考了四百八十分，全年级第十名，被市里师范专科学校中文专业录取了。张大壮则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被省农业大学农学系录取，要读四年本科。

一家人都非常高兴。孙秀娥忙着给女儿打点行装，栓柱从县城特意买回一个时髦的行李箱送给新梅。

只有栓亭一个人闷闷不乐。他自从跟着哥哥到县城干建筑，见了世面，很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上学，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现在看到新梅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他心里酸酸的。这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来，他不想就这样庸庸碌碌地混一辈子。自那时起，栓亭悄悄拿起高中的课本，暗地里刻苦自学开了。

新梅开学的那天，栓柱早早地起了床，帮着新梅把行李运到村头公路上。五点有个早班的过路车，看着新梅上车，班车发动，他也赶紧骑着摩托车奔向县城。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六点钟，天光开始大亮。新兰给栓亭做了件新衣服，让栓柱送过去。他沿着县城南边那条路一直向东骑去，穿过城区，前面就到洚河了。突然，他看见一个人慢慢顺着河堤爬上来，满脸的血迹，浑身的泥土，隐隐地还听到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吃了一惊，停下摩托车，飞快地向那人跑去，跑到跟前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昏迷了。他仔细辨认，呀，原来是贾桂仁！

栓柱连忙跑到路边，脱下衣服挥动着，朝远处的几个早起锻炼的人大声呼喊：“快来救人啊！快来救人啊！”

听见呼救声，有人赶紧过来，凑过去看了看，人还有呼吸，连忙跑到附近的电话亭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不一会儿，警车、救护车就到了。警察在现场拍照取证后，大家一起动手把贾桂仁抬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栓柱一边帮忙办住院手续，一边给徐彩霞打电话。

不一会儿，贾桂仁的姐姐、姐夫还有徐彩霞赶到了县医院急救室。

“谢谢你宋师傅！幸亏你发现得及时。”徐彩霞流着泪说。

“你们说说，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咋这么狠心啊！”贾桂仁的姐姐双手拍着大腿哭喊着。

医生出来了，向家属说明病情：“头部摔伤，有些轻微脑震荡，也流了不少血，但没有致命伤。只是脊椎和大腿骨折，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严重的话，后半生恐怕要坐轮椅了。”

听说没有致命伤时，贾桂仁姐姐的脸上略微有些放松，又听后面说要坐轮椅，便又难过得哭叫起来：“俺苦命的兄弟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这辈子遭这个罪！”贾桂仁的姐夫劝慰了半天，她才慢慢止住哭声。

这时，警察来了，他们现场取证，对宋栓柱、徐彩霞分别进行了询问。肉联厂的罗骏和十多位同事也赶到县医院探望。

徐彩霞哭着说：“昨天晚上，他说厂里有事，跟俺说晚点回家。俺白天累了一天，还要哄孩子睡觉，很晚才睡，睡得有些沉，直到栓柱打电话俺才发现他一夜没回来。呜呜，谁知道竟然发生这种事。”

罗骏说：“昨天县外贸局通知要调查厂里的基建账，厂里专门开了个碰头会。会后，老贾加班整理账目，据门卫说，直到晚上十一点半才骑着摩托车离开的。他当时没喝酒，人非常清醒，不过天热没戴头盔，想不到路上会出事故。”

肉联厂安排工人轮流看护。栓柱征询了徐彩霞和贾桂仁姐姐的意见，老贾看病需要花钱，所以饭店不能停业，她们让栓柱赶快回去开门营业，医院的事暂时不要管了。

接下来的几天，栓柱忙乱极了。饭店里只剩他和徐小丫两个人，小丫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毛丫头，端盘子洗碗还可以，但买东西、算账还有厨房里一大堆事儿却需要栓柱一个人忙活。虽然徐彩霞也不时地跑来帮忙，但是老贾那边毕竟离不开她。

这时贾桂仁已经醒过来了，据他回忆，当天他刚从肉联厂出来，就见对面飞快地驶来一辆摩托车，开着大灯，刺得他睁不开眼睛。那车直直地向他撞来，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为避免碰撞，他只好向路南侧拐去，谁知慌乱中没看清道路，前轱辘撞到桥栏杆上面，连人带摩托车翻滚着坠入河中。幸亏河水很浅，他也没有被摔进水里，而是摔倒在了岸边。在坠地的一刹那，他感觉对面摩托车上的骑手刹住车，似乎要下来，但停顿片刻后又加大油门，风驰电掣般开走了。紧接着他也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仰面躺在河岸上，他努力翻过身向岸边爬去，快爬到顶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人的影子，似乎是栓柱，他用尽全身力气喊栓柱的名字，可锥心的疼痛令他再次昏厥了过去。

警察详细记录下他说的每一个细节，问他是否注意到对方的摩托车牌号或者颜色、型号什么的，但他当时什么也没看清楚，所以说不上来。于是，这案子也就成了一桩无头案，那么多摩托车，就这么一点儿线索，警察也不知该从何处查起。

等摔伤处消肿后，医院给贾桂仁做了手术，手术后万幸保住了腰椎，左腿大腿骨却是粉碎性骨折，治疗后出现了后遗症，走路跛得厉害，基本离不开拐杖了。

生活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徐彩霞头上。起初，她希望关掉饭店，一心一意伺候丈夫，但贾桂仁不允许，饭店只好撑下去。车祸后贾桂仁已不能上班，所以自然失去了一部分客人，剩下的客人大多出于对厨师手艺的信赖和仰慕，所以饭店更加离不开栓柱了。

为了更好地把生意做下去，栓柱建议饭店再招聘一名顺菜工，好给自己买菜、进货腾出足够的时间。贾桂仁盘算半天，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招聘的广告贴出去没几天，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来店里应聘，身上衣着非常朴素，眼睛里透出干练的神态，他称自己叫辉辉，家住东流头村，务农，已经结过婚，出来打工纯粹为了挣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在招聘的事情上，贾桂仁已经全权委托给栓柱，所以栓柱看过问过之后，认为这人比较可靠，就说定工作条件和工钱，让他明天过来正式上班。

东流头村离县城不过十几里路，骑自行车上下班时间很宽裕。

第二天到店里上班，辉辉在门口正好碰到徐彩霞，他两眼热辣辣地盯着她，徐彩霞却像躲瘟疫一样闪身走开了。

栓柱什么也没有察觉，他安排辉辉按自己说的做，烧水、劈柴、择菜、洗菜，尽是些粗使的活计。辉辉非常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同时也非常用心，有一分力，绝不吝啬半分。栓柱对辉辉的表现非常满意。

转眼冬天来了，韩同强的建筑队已经停工放假，二楞、福来、老木、老韩头他们都回家去了。栓亭没有合适的工作，又不愿回家，就仍旧跟着哥哥住在县城里。现在栓柱租赁了靠县城边上的一处农家院子，与饭店相隔不是很远，原打算接新兰和大华过来一起住的，但大华说什么也不离开爷爷奶奶，只好作罢。这个院子只有两间屋子，外间放着吃饭用的桌椅板凳，里间放着一架木质的双人床，弟兄俩晚上就挤在一张床上。栓柱上班的时候，栓亭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用功读书。为节约煤炭，房子里没有安装火炉。天气太冷了，栓亭看一会儿书，就得站起来在屋子里溜达一圈，暖暖身子；有时用“热得快”烧一壶开水，倒上一杯，捧起来温暖一下冻僵的手指。

这天晚上下班后，栓柱从饭店走回自己租住的小院，到小院门口，听见里面传出阵阵笑声，忽然记起下午栓亭说过，有一群干建筑时认识的小伙伴要来玩，大概大家谈兴正浓，有说有笑的。栓柱不忍心打扰他们，可外面很冷，就重新踅回了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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