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回答铁面无私,道理上虽然不错,但只怕所有人,包括南乡伯本人都会觉得他这个人太过凉薄;自古忠臣必出于孝子,同理,不能友爱于兄弟,又何能友爱于士卒同僚?
而如果他的回答顾及兄弟手足,只怕所有人也都会认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南乡伯眯缝的眼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孟剑臣完全猜想得到孟剑卿心中急速转过的种种念头,讥讽的笑意不觉又浮上了嘴角。
他倒要看看孟剑卿怎么面对这个绝无模糊可能的问题。
似乎过了良久,孟剑卿终于答道:“家父常说,战场无父子。战场尚无父子,又何况兄弟?”
既是父亲的垂训,为人子者,谨遵力行,似乎也不算不对吧?
南乡伯沉吟了一会,才挥手打发他退到一边。
孟剑卿与孟剑臣的视线碰在一处。
孟剑臣转过目光望着点将台,一连低声说道:“大哥倒真不愧是家里那老滑头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这一回又让你滑过去了!”
孟剑卿的声音更低:“你在家中这样没大没小倒也罢了,在外面,这种口气提起父亲,只怕会引人侧目。”
孟剑臣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答理他。
南乡伯的目光扫过他们兄弟两人。
昨天晚上,二十一名考生的详细资料已经送到他手中。孟剑卿兄弟是他尤为关注的两个。
孟剑卿,宁海卫百户孟知远庶出长子,其母为孟知远正室、台州千户段德之女的陪嫁丫头于氏。孟知远三十无子,以于氏有宜男相而收房,生孟剑卿,其母却至今仍是无名无份的灶下婢;同年段氏生孟剑臣。段德武艺精熟,战功赫赫,只因为嗜酒误事,所以才一直不曾升迁,孟剑臣自幼便是由他教授;孟剑卿则由孟知远亲自教导,十三岁才送往天台寺习武。这本非一母所生的两兄弟,自小聚少离多,感情并不深厚;加之孟知远一则有惧内之名,二则有袒护长子之嫌,是以屡屡为此生出风波,连带得这本就个性不合、彼此不以为然的两兄弟,关系更是不佳。
南乡伯暗自沉吟。
孟剑臣虽然傲岸,但是比较简单,易于看透;孟剑卿却令他感到一种无名的不安。
天台寺向来是讲求习武强身。但是昨天晚上孟剑卿与胡进勇去偷袭桐庐山的贼寇,虽然胡进勇对经过情形说得颠三倒四,南乡伯也暗自惊异于孟剑卿的斩获——这并不像天台寺僧人教得出来的弟子。
不过这兄弟两人的身上,都有着一种勃勃求进、睥睨众生的气象。
孟知远不过一无名小卒,居然教得出这样两个儿子来?
也许只不过是应了那句老话:寒家出英才。正是那寂寂无名、沉沦下潦的家庭,才逼迫他们兄弟两人如此奋发求进。就像南乡伯自己,又何尝不是起于田亩之中?
南张伯暗自喟叹着,朱笔落下。
南乡伯主持的浙江省的考选,共选得十名考生,孟剑卿兄弟,均名列其中。开年之后,便要由杭州都指挥使司送往应天讲武堂。
一班得志少年,是杭州府的骄傲,也是他们家族的骄傲。
送行的人,祝愿他们这三年中都不会返乡——一入讲武堂,除非伤残又或是被淘汰,否则,三年之中,哪怕是应天府的学生,也不得回家。
以身许国,便不得再言家。
【后记:关于讲武堂】
讲武堂这个大明王朝的最高军事学堂,纯属虚构。虚构的基础,是洪武朝的国子监。
洪武朝时,一度未行科举;而考察官员又极为严苛,失职丢命者众多,未免有青黄不接之虞。故此洪武帝一度大量选用国子监的学生去担任各种官职、承办各种行政事务,如丈量土地、水利设施建设等等。
那么,在军事上呢?不妨假设,洪武帝很有可能开办一个类似的国立学堂,专门培养既忠诚(在新王朝新时代中成长起来)又有活力的年轻军官,以填补大清洗之后的诸多空缺。
讲武堂学员的选拔,就像国子监一样,自然是极为严格——因为他们是大明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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