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站台的侍从上前打开车门,在霍夫人倾身下车之极迅速低语了几句。霍夫人动作一顿,神色却镇定不改,回头看了蕙殊一眼,“祁小姐,你先随他上车,不必同旁人多话。”
蕙殊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竖起大衣领子将面容挡了,随那侍从穿过站台登上专列。
匆匆回头瞥去,见霍夫人从容站在站台中央,灯光映照她黑衣雪肤,微扬的下颌显出淡淡倨傲,似千军万马当前,也有她一身担当。
那几人来到她跟前,言笑殷切,看似来送别的。蕙殊不认得这些面孔,彷佛只记得在傅府见过——当真是来送别,还是另有用心?她分辨不来,心中直觉,事情怕是不大顺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专列车厢壁上悬着挂钟,每一下滴答声都似敲打在心头。
车厢内很暖和,蕙殊脱了大衣仍觉有些冒汗,也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
几名侍从立在车厢门口,沉着脸色,没人同她说话。
难道真是事情有变,今日已走不掉了么。
蕙殊忐忑,片刻前是恋恋不舍离开,此时箭在弦上却又害怕走不掉。
恍惚里觉得背后有巨口张开,有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猛然间火车鸣笛,轰然咆哮,震动沿铁轨一波波传来。
那送行的几人终于退后肃立,两侧列兵同时立正敬礼。
霍夫人缓步登上专列,在车门回头微笑致意。
车门关闭,火车启动,徐徐向前驰去。
就这么走了?
许副官和那位霍公子呢?
蕙殊迷惘,心知事情发生了不妙的变化,却茫然不知所措。
霍夫人上车之后便只在自己的车厢里,并没有过来,她的车厢与蕙殊所在车厢相隔,中间有侍从守卫,门也紧闭着。
蕙殊无奈,在车厢内不安地踱了几步,也只得闷闷坐下来。
火车却是越驰越快,一路鸣笛,白色蒸汽从前方滚滚吹来。
车窗外刷刷掠过高低起伏屋舍,渐渐不见屋脊,转入树丛田野。半空中凌乱霰雪也渐变作雪片飞舞,打在车窗上,清晰可见六出棱花……北方清晨的天空下,萧瑟原野扑面而来,苍黄大地即将被飞雪覆盖。
铁轨哐当,敲得蕙殊心神彷徨,一时间霍夫人的身影与四少的面容交替掠过眼前……“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古句无端兜上心间,不知是映了谁的景。
胡思乱想之际,火车摇摇晃晃,几时缓下来也不知道。
待汽笛声响,蕙殊才惊觉火车竟停了。
车窗外是茫茫原野,巨大堆土台上衰草杂乱,连个站台也没有,只有一条泥泞路通往远处一片破败屋舍。蕙殊跳起来,正欲问侍从到了哪里,为何停车——却在此时,惊见那泥泞路上尘土扬起,高低荒草丛中,有一辆汽车飞快驶来。
'卷一?完'
【卷二】一程归雁 致君缠绵
第九记:茕茕影·怅怅思
泥泞路已到尽头,车子在不远处停下。
身后包厢的门也在同时滑开,神色忧急的霍夫人匆匆走出来,发髻挽起,褪去黑貂大衣,换回一身轻简衣装,婀娜中别具傲岸。她从车窗望出去,眉头紧蹙,“怎么只有一部车子赶到……派人下去接应,留心附近安全。”
“夫人放心,这兵站已废弃好几年,平日没人往来。”侍从眼尖,蓦地看见车上有人下来,“您瞧,那不是公子嘛,还有许副官!”
车里果真下来四个人,开车的就是许铮,其余两名侍从将一人左右簇拥,大步朝这里赶来。
一队卫兵下了火车,迅速迎向他们。
“许铮受伤了!”霍夫人语声一紧。
蕙殊惊愕望去,见许铮捂着胳膊,半边袖子染红,不由大惊失色。
片刻后只听得靴声橐橐,许铮当先一步跨进来,叩靴道,“报告夫人,属下完成任务!”
“其他人呢?”霍夫人神色微变。
许铮咬牙,“其余人,全部留下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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