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在他的怀里,王览昏迷了。从他的口角,鲜血淌了下来。那血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俯下身,用自己的龙袍反复擦他的血,可是,总也擦不干净。我哭着喊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乌云遮蔽了日光,我的手冰凉一片。望着命悬一线的他。我泪眼模糊:“我怎么办? 我怎么办?”
这以后的四天,览都水米不进。有时候,他也睁开眼,神情迷惘,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又怎么躺在床上。但很快,就倦怠的睡着了。王铭的丧事,我全都交给了华鉴容去办。览的病情,终于成为了全国知晓的事情。全国所有的寺庙僧众,日夜不停的为他的延命祈祷。大江南北的善男信女,从四面八方涌到寺庙为相王祈福。但他仍然命若游丝。最后,白发苍苍的史太医跪在我面前:“陛下,相王的病,药石无医。臣有罪,罪该万死。”的
我无心再去宽慰任何人,第二天,我亲自到了京都城外的大悲刹。我上次来到这所相传灵验的恢宏寺庙,是三年前,和王览一起。那时候,他意气奋发。我与他,是意深爱笃,恰似蝶恋花,凤栖梧,鸾停竹。可如今,我只剩下自己。我不带钗环,身穿毫无纹饰的素衣。要我谦恭而卑下,都无所谓,只要上天慈悲,愿意把览还给我。
太师何规以下的群臣一律陪伴着我。大悲刹的钟声沉重的响起,与我是隔了几生几世的遥远。药师殿有八十八层汉白玉台阶,我在最低的一阶跪下,跪在尘埃里。一转眼,看见了华鉴容,他直直的望着我,眼睛里的沉痛无法形容。我突然记起来什么,挥手叫来陆凯:“华侍中并不信神,请他走开。”
我看着陆凯去和华鉴容说着什么,华鉴容咬着嘴唇,默默的退出群臣的队伍。踉踉跄跄的走开去。他离去的时候还是望了我一眼。表情不是难堪,而是生生的心痛。的
我磕三个头,上一步台阶。等我看到鎏金的药师大佛时,自己的印堂上也有凉凉的液体。是出血了吗?
我浑然不觉得疼。我对着佛像叩头,我愿意把我的寿命分给王览,我愿意以国家的一半供奉寺庙。可以吗?我心里默念千万遍,把他留给我,不行吗?我不是天的女儿吗?难道上苍不可怜自己的女儿,不可怜未出世的孩子吗?
雨雪霏霏,冬天,是太早的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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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暮霭沉沉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我回到东宫的时候,已是黄昏的尽头。冻云低迷,天色如墨。万点灯火中,越觉得寒流入骨。举目望去,大雪渐收,积雪在地,犹如荒野。
直接入了寝宫,望着王览昏睡不醒。我愁肠百结,垂泪不止。
谁知道,他的秀眉蹙动,睁开了眼睛,费力的对我说:“不要哭了,你知道——自己哭起来,两只眼睛红的活像小兔子。”
我见他苏醒,惊喜交加,却不知话从何说起。只是沿着床沿去贴在他胸口。
王览又说:“刚才哥哥来看我,让他见了我的光景,越发伤了他的心。我只好装着睡着。谁料到……又睡过去那么久。”他说的时候,口气苦涩。还有点不可思议的稚气。好像自己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他的纤柔手指触到了我的额头,兀的停止了。我记起在药师殿磕破了皮。他却没有再问我什么,指尖划着我的眉心,绕着圈子。
我这才想起来:“你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想不想吃点什么?”
他想了想,笑了:“我想吃点贵妃粥。”我念及多年之前,我们也共吃过这么一碗粥。心中更是刺痛。面上却不敢露出来。立刻吩咐内侍去炖粥来。的
王览的身子到底是弱了,勉力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
他靠着枕头,眷恋的望着我。许久也不开口。自从他昏迷以来,我在我们原来的床边上置了一榻,此刻,我坐在榻边,心烦意乱。
王览终于淡淡的笑了,轻声说:“慧慧,我恐怕等不到竹珈出世了。”
我断没有想到他说的如此明白。只觉得胸口热气一涌,嗓子口也有了腥甜的血气。
“没有的事。”我拼命的摇头。
他苦笑:“何必自欺欺人。”他向我招招手,我坐到床边。他环抱住我。瞳子盯着我。一时间,骏马秋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世间的至善至美重现于他的凤眼之中。只是,虽不是梦幻,尘缘终究需散了。
我出于绝望的恐惧,抚摸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这张脸那么熟悉,纵然苍白清瘦了许多,却仍然美丽而光明。
他怜惜的抓住我颤抖的手指,凑到唇边吻了吻,继续说:“今夜,我有些话必须说。这些话都是很残酷的,可是如果不说,我无法安心。”
我噙着泪,默默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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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览说:“慧慧,答应我三件事。第一,我死以后,请你不用厚葬我。人,本是赤条条的来去,才无牵挂。今年,淮河的水灾很厉害。是不是?鉴容和我说话时候,故意回避那几州的情况,我早就猜到了。国家的财力担当不起盛大的葬礼。只是,你可不可以把你手上的玉镯与我同葬?”
我的血液都凉了,那个莹洁剔透的碧玉镯,是他给我唯一的定情之物。当年给我戴上时,他是何等情意缠绵,如今要收回去。我想着,手下用力,指甲直刺到他的肩胛中去。我忍不住说:“为什么?你怎么那么狠心。你说的话,我接受不了。请你不要再说了。”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心疼,交织着锉骨扬灰的痛苦。何尝不晓得。人家都说镯子“套住人心”。他要去了,不愿意给我束缚,难道就连这个念想也不愿留给我?
王览不语,手掌堵住我的嘴凝视我,说:“让我说下去。我是你的臣子,可也是你的丈夫。我从来没有叫你为我做过什么。只是,希望你聆听我最后的愿望。”他的话我无法拒绝,虽然此刻他这么残忍。但是,我欠他太多了。以至于今天我搜寻不出任何阻止他说下去的理由。
“那个镯子毕竟你戴了那么些年。总算有你的气息,如果愿意,就给我陪葬。第二,在我之后,请不要迁怒御医百官,也不要推恩我的王家。王家世代华族。门第已经贵不可言。陛下知道月满则亏的道理吧,切不可再为王氏诸人加官进爵。第三,我最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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