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落下!樊哙大呼一声“护驾”,回转马头策向楚凤庭的宝盖华车,还未接近就见箭只已如雨点般射向华车!
樊哙大惊,心想长姐性命休矣,如此箭雨定难逃出生天…就在千钧危急之际,只见一个墨灰衣人飞身踢开华车车顶,一把将楚凤庭拽出抱于怀内向山谷外奔去!樊哙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急急扬鞭追去。
墨灰衣人见樊哙追来,便将楚凤庭放开,对她拱手一礼,瞬间施展轻功消失于山林之中,樊哙忙道:“夫人没事吧?臣护驾不力让夫人受惊了,还请夫人降罪!对了,刚才那人是谁?”,楚凤庭心中亦是茫然,勉强镇静道:“樊将军不必责己,原是宫里有人要对付我,也不是一、两次了…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听审大人说上次行刺就有人暗中出手相救,想必就是刚才那人”。
楚凤庭回望山谷,脸色不由阴暗下来,也不顾樊哙阻拦执意要过去,待走近一看已是狼藉遍地:惊乱的战马,残破的铠甲,满身血污的兵卒和宫婢挣扎哭叫着,血腥之气被阴冷的山风吹起弥漫在空气里,让人不由作呕甚至窒息…一朵桃红色绢花飘落到脚下,楚凤庭颤抖的捡起,一步步挪到宝盖华车旁,映寒还在车里,只是身上被十几只箭贯穿,衣服遍布血迹像是刚刚被漂染过的红布。
楚凤庭只觉眼前一黑便昏软下去,此后几天她一直未曾真正清醒过,因为清醒后便会忆起路途的艰险、映寒的死状,更让她心惊的是:如果审辟阳没有受伤,那么躺在宝盖华车里的就会是卫节!楚凤庭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像这幅画面。
几天后,樊哙难掩欣喜的禀道:“夫人,前面就是汉宫!”,楚凤庭支起身望着面前的宏阔宫城,殿角卷扬如刀锋直冲天穹,万缕朝晖照耀其上,层层金光泛溢尽显肃穆庄严,宝盖华车缓缓驶入汉宫,楚凤庭原本期待希冀的坚定意志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担忧恐惧所吞噬,也许这就是所谓:宫门一入深似海。 。 想看书来
二十三、翊锦夫人
未央宫新建不久,宫殿林立、亭阁纵横,其中的昭阳殿虽不及宣室、椒房二殿飞龙游凤金碧辉煌尽显皇室富丽奢华,但却飞阁流丹、绣闼雕甍,颇具精致怡人的匠心之构,昭阳主殿东阁名含光,其中碧竹绿萝、浮岚暖翠,乃是吟赋抚琴的雅居之处,西阁名凉风,更兼廊桥流水、曲径通幽,夏日宿于此清凉沁脾尽解暑意。
楚凤庭初进未央宫,班常侍前来宣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汉高祖之元配吕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深得朕意,今册为正一品夫人,号曰翊锦,位同公卿,以彰帝德;赐居昭阳殿主位,赏珍珠一斛、玛瑙十串、绫罗百匹、黄金千镒,宫侍六人;望翊锦夫人袛勤夙夜,贞素六宫,立德懿行,勿负圣意,钦此!”,楚凤庭叩拜接旨,班常侍指着身后随行而来的人:“禀夫人,这就是圣上所赐的宫侍,两名内侍郭安丞、韩舍人,四名宫女金素、白商、夕风、暮霜”。
楚凤庭随手拿了百镒黄金给班常侍:“辛苦”,班常侍喜得眉开眼笑,弯着身子接了,阴阳嗓音里尽是谄媚:“谢夫人赏赐!老奴虽说要总管六宫事务,还要在皇上身边听差,但侍候夫人是荣幸之至,不敢有辛苦”,说完转身对六名宫侍厉声道:“还不快叩见夫人?宫规都白学了不成!”。
六人齐齐伏地稽首大拜:“奴才,奴婢叩见翊锦夫人,夫人长乐无极!”,楚凤庭正要让他们起来,就听有身后有人喊道:“母妃,母妃!”,楚凤庭转身相看,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一男一女正朝自己奔来,他们身后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妇人。
那男孩穿着绛纱平蛟纹袍,头戴八宝攒珠金冠,女孩则一身鹅黄绣鸾宝相暗纹襦裙,班常侍等一见两人,全伏身而拜:“参见惠王殿下、鲁元公主,见过临光县主”,楚凤庭心道:这就是吕姐姐的两个孩子,未来的汉惠帝刘盈和鲁元长公主刘乐,自己发誓要照顾一生的人。
两人上前抱住楚凤庭,刘盈满脸泪滴的抬头望着她,刘乐则低声抽泣着紧紧抓着她的手,他们的温度传到楚凤庭的身体上,楚凤庭渐渐感到一丝温暖,一丝久别重逢的亲密,自己未曾为人父母,这种感觉让她欣喜却也有些无措,半晌才想起要安慰两个孩子,但话未出口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下。
那妇人过来拍着两个孩子的背,和楚凤庭对望的双眼中满是泪光,楚凤庭心想:这女人是谁,怎么也跟刘盈、刘乐一样的表情?看样子跟吕姐姐的关系非同一般,难道她也是吕姐姐的亲人?糟了,自己要是认不出她,一定会被人怀疑…临光县主是谁,记忆中汉史里怎么都搜索不到这个称号!
那妇人略一镇静,满含笑意的对班常侍道:“有劳常侍大人啦,改日我与将军备筵,还请您赏光过府一叙啊”,班常侍垂首卑声道:“老奴岂敢叨扰县主,县主说笑了,若县主有何吩咐只管传老奴就是”,那妇人看向六个宫侍,脸上仍是笑意不断,但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凌厉。
楚凤庭心里一动:如此善变精明的人,绝非卫节之类可比,自己若不用心对付,恐怕很难蒙混过关…那妇人凑到两个孩子耳边:“殿下、公主,樊将军此次去洛阳,带回了好些好玩的玩意儿,你们去找他要怎么样?”,刘盈嘟着嘴:“不!我不要,我要和母妃在一起”,刘乐见那妇人对自己使眼色,忙拉起刘盈:“弟弟,当真有好玩的,咱们要是去晚了,恐怕就被刘肥他们抢完了”,刘盈还是依依不舍,刘乐硬是把他拉走。
班常侍一见,忙追出去道:“殿下、公主慢点走,老奴给带路,当心摔了啊”,那妇人拉起楚凤庭的手暗中捏着,见她不明就里,又朝她使眼色余光指向那些宫侍,楚凤庭一脸疑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那妇人有些急了,故意一扶楚凤庭:“夫人!您没事吧?一定是路途劳累,要好好休息才是”,说完对那六人道:“你们还不快去打点!将后殿收拾干净让夫人休息,劳损了金体,你们担待得起吗?”。
见那些人退出,那妇人搀楚凤庭坐下,紧紧握起她的手:“姐姐!你终于进宫啦!”,楚凤庭听了一怔:她叫自己姐姐,就应该是吕姐姐的妹妹,吕姐姐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名吕媭,嫁与樊哙为妻,汉史记载她被封为临光侯,临光县主大概是她现在的爵位,楚凤庭于是含笑道:“媭儿,让你为我担心了”。
吕媭一愣,有些疑惑的盯着楚凤庭,楚凤庭不由紧张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可怎么办好…吕媭的目光移到楚凤庭额上,不由悲叹一声:“姐姐历经了多少艰难,好容易苦尽甘来,却又将从前都忘了”,楚凤庭一听忙抚着额角:“是啊,自从受伤醒来,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说着假装低头拭泪,暗暗窥视吕媭的反应。
二十四、昭阳惊梦
黄昏掌灯际,天空渗出墨一般的黑意,幻紫流金的晚霞如七彩织锦斑斓闪烁,昭阳殿在暮色的笼罩下多了份迷蒙难测的气息,闪烁的宫灯仿佛是启引之光,但接近后才感叹连这微弱的光也是摇摆不定身不由已。
吕媭眉间一动:“姐姐的苦都是替皇上受的,这苦不能白受,汉室的江山也有我吕氏一半!”,楚凤庭有些惊讶的望着她,吕媭也觉失言,忙道:“我听樊哙说,姐姐在进宫的路上遭人行刺?”,楚凤庭不由心一沉,脸色阴暗下来,吕媭暗咬银牙,一拍楠木案几:“贼子可杀,要是落到我手里,定将他粉身碎骨!”。
楚凤庭心想:吕姐姐曾说“我是被我夫君派杀手所害”,而审辟阳宁死也不愿吐露幕后主使,那么一定是刘邦要杀吕姐姐!但是我若不进宫,就连最后一限希望也没有,就如风凌晏所说“与其放弃不如放手一搏”,就算刘邦要我的命,我也要尽全力安排好刘盈、刘乐,不能有负吕姐姐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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