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着那铜锣声在安静的城楼上如同无形的浪涛一般传开,梁士德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不顾一切的回头看向梁又楹,即便他的脖子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淋,这个时候似乎也感觉不到痛。
只感觉到痛快。
他道:“这洛阳城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
“你也不能!”
梁又楹的眼睛也一下子红了,恶狠狠的瞪着他。
就在这对父女对视的一瞬间,上东门内的铜锣声骤然停止。
众人俱是一惊,以为下一刻那些士兵就要点燃火药——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也停止了心跳,仿佛要等待那天崩地裂的一刻。
官岙道:“你们这是——”
裴行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虽然他摆出一副笑嘻嘻的,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可即便现在梁又楹已经挟制住了梁士德,他也已经放开了官岙等人,但他并不认为大局已定,毕竟,他们手上掌握的只有少部分身在侍卫队当中的王岗寨旧部,而梁士德对洛阳的控制也还没有完全解除。
而这个时候,梁士德也终于镇定了下来。
他发红的眼睛看着梁又楹,又看向裴行远等人,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了一下。
官岙他们刚刚看到裴行远和梁又楹动手,本以为掌控了一切之后他们能杀伐果断的解决一切,可只一看到梁士德和梁又楹相对的态度,立刻就感觉到了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而梁又楹虽然身手了得,狠厉外露,细观之下却能感觉得出她似乎……还不想伤害梁士德。
一旦这种心态被对方所掌控,那他们的挟持就成了空谈。
果然,梁士德本就是个极为敏锐,更洞察人心的人,在初时被裴行远等人的行为镇住之后,他立刻开始想对策,而一感觉到梁又楹手中的刀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了自己的咽喉,他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冷笑。
他道:“不杀我,你们拿不下洛阳。”
“……!”
几乎是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轻蔑,甚至挑衅的意味,梁又楹眼神一冷,手中的刀再一次紧逼上了他的颈项,生生割出了又一道血痕:“那杀了你便罢!”
梁士德的眼角微微抽搐,却又道:“杀了我,你们也拿不下洛阳!”
这话,说得极为笃定。
而一听这话,官迟英他们也终于从刚刚的震惊当中收拾了心神,他立刻回想起什么,大声说道:“糟了,他让人在洛阳城好几个要紧的地方埋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下面的大臣们和百姓,硬生生的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只用急切又恐惧的目光看着裴行远和梁又楹,但他二人却像是一点都不意外,裴行远点头道:“我们早就知道了。”
说完,他转头向着身后的洛阳城望去。
梁又楹的目光也看向那方。
一听到他们这话,梁士德也明白过来什么——事实上,他并非第一次听说“梁又楹”这个名字,毕竟当年是跟萧元邃合力攻下洛阳城,两个人合作多年,只是闲聊的时候,萧元邃也大致跟他说了王岗寨的一些人和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王岗寨唯一的女当家“梁又楹”,竟然会是他的女儿梁翀!
但,不论此刻这个女儿如何拿着刀威逼自己,他还记得一件很要紧的事——
跟梁又楹一道离开王岗寨的,还有一个四当家姜洐!
这两人都还有一批手下,此刻,裴行远和梁又楹出现在这里控制了自己,那姜洐和他的手下,在什么地方呢?
莫非——
一想到这里,梁士德的两眼一下子变得充血通红,仿佛有什么即将到手的,梦寐以求的宝物在顷刻之间就要被人拿走似得,他突然对着高台下的一队侍卫大声喊道:“传信!”
众人顿时大惊。
而高台之下,有一队站得最远的侍卫,刚刚即便在梁士德被挟持,整个祭坛大乱的时候,他们虽然有些慌乱,却都没有立刻要冲上来,尤其在两边人马对峙之后,他们更是退得远远的,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参与这一边的对峙。
现在,梁士德的话正是对着他们喊的。
一听到他的话,那队人马立刻有了反应,可毕竟看着梁士德的脖子上还横了一把刀,领头的那侍卫统领似也有些犹豫,可梁士德却全然不顾,甚至直接上前一步,那刀锋险些就割开他的咽喉,而他则声嘶力竭的对着那些人怒吼道:“立刻传信!”
话音刚落,那侍卫统领立刻转身,对着手下的人道:“点火!”
见此情形,裴行远和梁又楹也慌了,但两个人一个挟持着梁士德,一个站在高台之上,哪怕有缚鸡之力,也无对战之能,可裴行远还是拼命的往下狂奔,一边跑一边喊着那些听从他们指挥的侍卫:“快,快阻止——”
他的话没说完,那侍卫统领的手下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药筒,打开火折子点燃了它。
就听见“嗖”的一声刺耳的锐鸣,一道烟火直冲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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