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姨!”他把眼一闭,咬牙切齿地喊了声。
“诶,乖。”徐碧琛笑得见牙不见眼,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便宜占得爽,实在是太爽!
“能供夫人如此挥霍,老爷定是名声显赫之富豪,我从燕国来,也许听过他的名号,不知老爷姓什么?”问得有些多了,可不知为什么,季珑下意识觉得她会回答他。
果然,琛夫人毫不介意他的越逾之举,她好像非常乐意分享自家相公的事情,一提起这方面的问题,就喜上眉梢,表情鲜活:
“原来你小子也是燕国人,那我们算是半个老乡,难怪当时你脏得跟地底打转的蚯蚓一样,我还想将你买下,想来这就是缘分吧。”
“我夫家姓景,很是平常,你应该不会知道。”
“姓景?”季珑心头一紧,拳头撰起,心跳如雷。
景是燕国国姓,难道她是哪位叔叔的妾?可他的亲戚全部在燕国,怎么会让自己的妾室大老远跑到梁国来呢?
见他神色怪异,琛夫人仿佛晓得他心中所想,微笑道:“吓着了?是井水的井,并非日京景。皇家规矩多,我可不想高攀。”这是大实话啊!
她尚在闺中时完全没想过要嫁入皇室,要不是被皇帝相中,一道圣旨传入宫闱,只怕现在她已寻了个家世清白的郎君过逍遥日子去了。
世人都说男子要低娶,女子该高嫁,这样夫妻便会和睦,家庭才会幸福,可她,偏偏不想做什么飞上枝头的白日梦。
娶比自己门楣低的女子,不是为了什么爱不爱情,只是因为女方家世不如自己,如此,拿捏起来才顺心顺意、轻而易举。若是娶回个高贵非凡的公主,恐怕没有几个男人会真心感到高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公主脸色看?那还要怎么推行夫为妻纲那套说辞?
前脚刚把小妾抬到门口,人家公主眉毛一竖,眼睛一瞪,自有十个八个禁军出身的高大侍卫,齐刷刷出来,用晾衣服的棍子把人往外一戳,谁又敢指指点点?
而高嫁,更非神圣之事。女子享受了高嫁的好处,赢了脸面,提携了家族,那相应的就要吃下高嫁的苦头。
门楣比夫家低,受人家扶持,注定低人一等,遇着不平之事也就说不上话,哪怕满心苦闷,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你惦记高门的显贵呢?
寄安侯府虽无大的实权,但有尊位加身,又经商多年,家底丰厚,她在无比优越的环境里长大,早已见惯人间风花雪月。其实以寄安侯府嫡小姐的身份,她没有哪个王孙贵胄嫁不了,即便入宫,给她家一份薄面,位分也不会太低。但人要学会知足,有徐家作后盾,她完全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夫婿,过耀武扬威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贪图更多的富贵权势,削尖脑袋往火坑里跳?
无奈,缘分注定,要她与景珏纠缠一生。
看了眼还在埋头卖力打扇的男孩,琛夫人温和地说:“高个儿小奴隶已经告诉我他叫季珑,那你叫什么呢?”
男孩手顿了顿,愣愣地盯着扇子,迟迟没说话。
“没名字?”她追问道。
其实他有姓有名,但不知为何,却是低声‘嗯’了下,肯定了她的问题。
琛夫人指尖触了触额头,苦恼地说:“唔,没名字啊…也好,反正你们这些小奴隶名字也不好听。”
她眼睛一亮,兴奋道:“那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夫人要给我取名?”男孩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从出生开始就被告知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自小受尽轻视欺负,没享受过半点温暖,连自己亲娘都要把他逐出门外,放任他自生自灭。
流浪在外的日子异常凄苦,为了活命,他行过乞,偷过东西,还跟狗抢过吃食。后来遇着了人贩子,被他们掳走,当成奴隶发卖出来。
被这个漂亮女人买下,起初,他心底没有任何欢喜。
女人越是漂亮,心肠便越狠毒,他娘亲不就有着天仙容貌?结果是怎样对他的?!
等了几天,那些残留不多的倔强和勇气渐渐被生活磨平,他接受了成为别人奴隶的事实。好在这位夫人除了爱玩儿,性子温和,不仅没有鞭打折磨他们,反而顿顿给好饭,餐餐管吃饱。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下防备,也不愿相信世上会有人善意待他。
琛夫人嗔怪地瞪他一眼,嘟囔说:“美人一言,驷马难追。你看夫人我貌比花娇,骗你这个小奴隶作甚?”
仔细观之,沉声道:“你脸有刀疤,贯穿半张面孔,便叫——”
“阿幸吧!”
男孩瞳孔紧缩,低声喃喃:“阿幸…小的怎么配叫这个名字。”
幸,吉而免凶也。而他是不祥之人,从没过过一天快活日子。他的人生布满荆棘,每一步,都凶险万分。
这样的他,怎么能叫阿幸?
琛夫人笑了声,捏起他下巴,将整颗荔枝塞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生顺遂,无病无灾无苦,何来成长?你左脸俊秀非常,一双黑眸熠熠生辉,是极好的长相。但右脸狰狞,必受尽辛酸苦楚,遭人轻视怠慢。这是你的祸,也是你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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