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阻击战打得异常激烈,志豪的士兵接连倒下了两三个。志豪不停朝着坟地方向看,骂大伦延误了时辰。天放亮,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人影了,可大伦的人还在挖。又撑了快两钟头的志豪这边机关枪的火力不行,子弹也快要光了。如果敌人再来增援那可就麻烦了。
终于找到棺材了!大伦如释重负,命令道:“快!往外拽!”苏眼镜抱怨说,就是香茗弄错了,耽误两钟头。大伦叮嘱眼镜:“你不许说出去。人家女同志刚参军也不容易,一切责任由我担着。”
香茗在山坡带人接应,按照约定钱袋运过山岑立即火把烟雾放起来。志豪看到烟雾,命令队伍后撤。大家且战且退。追赶而来的敌人望着乱七八糟的大坑,满脸疑惑,只捡到了遗漏在地上的几个银元。
清晨,撤出战斗的队伍伤亡很大。志豪气呼呼地找大伦算账,劈头就骂他笨蛋,“原先就咱们仨,到二更天就干完了,今天你咋了?怎么天亮才挖出来?你也太笨了!”老夏在一旁插话道:“比预定多一个多小时。”大伦说:“你别火气这么大,能抢出来就是胜利!”志豪更火了:“胜利?我还想揍你呢。我顶了大半夜,差点不能活着撤出,我队伍都岌岌可危了!兄弟!敌人增援马上就到,我要真顶不住,连钱带人可能全损失进去!”
大伦解释道:“坟地的情况要比预定的复杂,谁都想不到!”志豪红眼了,吼道:“什么想不到?之前你怎么跟我打的保票?啊?一个半时辰?没问题!”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夏天庚制止道:“别吵了,都冷静一点。回去讨论,查,一查到底,到底是谁的责任?”苏眼镜在旁,见大伦窘得下不了台,心有不忍,好几次忍不住要开口,却被大伦制止了。
5
部队开了表彰大会,柏香茗立了大功。而志豪和大伦却被刘队长当众训了一顿。苏眼镜在会上好几次忍不住要说出事情真相,都被大伦按住了。
受到表扬的香茗沉浸在首战胜利的幸福喜悦中,接着,她便被调走,方向任务均保密。
志豪和香茗在小路上依依不舍地话别。“上级给你的任务很艰巨。”志豪提醒道。香茗干脆地答道:“知道。”志豪不舍地说:“照顾好自己。”香茗自信地回道:“放心,我往后和谁一起工作?”志豪摇头道:“去了就知道,你归玉岷单线联系。”香茗调皮地说:“你答应啦,给我弄个望远镜?”志豪点头,香茗光看他,啥话都说不出来。玉岷骑马过来见状笑道:“走吧,梁山伯祝英台十八相送,难分难舍呀。”志豪脸红道:“去你的!”说罢狠狠地在玉岷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大伦坐在窗前,握着钢笔,抬头看着香茗离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吴品三站门口喊:“大伦,上课啦!”警卫员小声提醒说:“副队长正写检查呢。”大伦这个检查写得很吃力,老实人不会说假话,可又要把责任揽在身上,只得搜肠刮肚地想词。
大树下的简易临时学校开课了,苏眼镜在黑板上写下“布、米、豆、山水地、井田石、勇杀敌、打日寇”这几个字,开始了今天的识字课。坐在前排的夏天庚,用小本子写得极为认真。对一遍遍复习,夏天庚有点不耐烦道:“我说,眼镜,昨天你就讲了这些‘山水地,井田石’,小娃娃水平又啰里啰嗦的,今天你讲新的吧。”苏眼镜说:“有新的,‘打日寇,勇杀敌’不就是新的?”夏天庚不满道:“教得太慢了。一天就教10个字,这是谁定的?”只听后面传来志豪的声音:“是我定的。”夏天庚嘟囔道:“学的字还不如杀鬼子多,那怎么行?”苏眼镜解释说怕太快,大伙跟不上。夏天庚一激动,就起身又对战士训话骂他们太笨,又指着一个小战士道:“你,给我念念。”小战士吓得直磕巴:“我昨晚上去执行任务了。”夏天庚又开始教训:“没革命理想,没干劲!我发烧、打摆子都照样学,瞧你们什么熊样?照你们这样,共产主义啥时候能实现啊?自从挖坟地行动后,你们队越来越掉链子了!”志豪顿时觉得颜面扫地。站在讲台上的苏眼镜不满地说:“教导员,现在不是上政治课!”夏天庚高声问:“政治课怎么了?你还瞧不起人?”索性他取而代之上起了政治课,充满表现欲地念自己的作业:“不识字是文盲,咱不怨爹不怨娘,只因家贫生活苦,没钱供给上学堂,如今军队办夜校,志豪亲自当校长,打仗学习两不误,睁眼瞎子见太阳!”在课堂上的所有人都乐了。
这时,夏天庚更起劲了,对志豪说:“我说,你还是来,讲那个什么社会发展史,猴子变人,我看大伙听着有兴趣。”弄得志豪哭笑不得,只好说:“今天的课就到这吧,准备操练!”
午饭时,夏天庚得意地说:“志豪,我一天学20个字都能记得,脑子灵光。你说我写得咋样?”志豪笑道:“顺口溜,还行。”一听这话,夏天庚不满地说:“你几个都牛哄哄的,不就是念了几天洋学堂嘛。”志豪开玩笑说:“谁牛哄哄了?你没涵养老自己夸自己。”夏天庚脸色垮下来,说:“哼,小看人。我入党比你早!告诉你,小时候给我相过面,算卦的说,你两个耳朵长得好,耳唇对嘴角,余粮吃不了,日后定有大富大贵。只要你好好念书,日后必是当官的,又是护兵又是马弁,三天两头动荤腥!”志豪嘲笑他说:“还护兵加马弁,动荤腥?吃地瓜吧你!”夏天庚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嘿嘿,闹革命了嘛。哎,说正经的,开会开得怎么样?”志豪头也不抬地忙吃饭,道:“还在总结呢。大伦的检讨马上交!”夏天庚一旁说:“上次挖坟行动,大伦行动延误,关键错误不能怪他!”志豪抬眼看他,“怪谁?”夏天庚支吾着说,柏香茗,好像她记错了。志豪放下筷子,喊:“放屁!大伦说的?我找他去!”夏天庚叫住他:“回来。不是他说的背地有人传。”志豪不信,认定了是他推卸责任。夏天庚说:“他没说是没说,可我看这事有名堂!”志豪把碗筷一推,火了,“他的话,不敢轻信了。是这几条人命告诉我的!再说,香茗不在,大老爷们就往人家身上推?”
6
崎岖的小路上,香茗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空旷的树丛里,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偶尔有几只鸟呼啦啦猛然冲出,从她头上掠过。远处的庙宇已经露出了轮廓。突然,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条狗,吓她一跳。狗汪汪冲她狂叫。香茗屏息站立不动。树丛后闪出一个男人,神态阴郁地打量她,从装束看似乎是山间猎人,手里提着一只活兔子,还在踢蹬腿。
香茗镇静地问:“请问这位大叔,往万寿寺去的路,往哪边走近便?”猎人口中嚼着树叶,指了指一边的小路。香茗飞也似的跑了。这寺庙不大,树大墙古。有一处墙体正在修葺,两个小和尚在来来回回搬运木料。香茗气喘吁吁进来,她按住扑通扑通的心,仔细察看,正殿前,有几个香客在烧香。忽然,她看见有一位和尚,正背身往白布上写大字,字体苍劲有力,“万善同归,筹款修庙”。
香茗上前,燃香,不胜悲戚地说:“师傅,我是西山人,全家三口死于枪炮战乱,今天特来庙门请您去做法事道场,超度冤魂。”同时递上一只白面做的桃子。这些,都是约好的暗号。
对方一抬头,原来竟是心如居士。心如淡然地说:“这真是不幸之事,阿弥陀佛,很抱歉,本人既不讲经,又不做法事!”香茗恳求道:“请先生一定帮忙。白莲家人一定慷慨捐款!”心如道:“感谢施主,我实在去不了,本人仅仅是一名晚年学佛,皈依佛法的居士,对佛法大义,理解肤浅,胡乱讲经,必定生出道理上的谬误,眼下战乱,只能是筹款,赈灾,办慈善,庙务是出家人的事,在家人不能办,盖庙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拯救众生,万善同归的大事,所以我自愿来帮忙化缘,可帮不了你的忙!”
香茗质疑说:“您连一个白莲小女子都帮不了,如何拯救众生?”心如沉着眼皮道:“惭愧,相信因果报应,古今以来,杀人利器不同,杀人杀心是罪大恶极,世上恶人必定遭到惩罚。白莲姑娘,解脱灾难方能拯救世上人心。我只能劝你回家去读《法华经》,每天诵读六十遍,了悟生死。”只见他将那个有红点的桃子收起,换给她一包佛经书,叮嘱:“记住,每天六十遍。”香茗拿着经书,迅速离开了。
等把《法华经》交于玉岷,他赶紧打开,翻到第六十页,找到了急切等待的情报。得知敌人要有大行动!
这件事情触动了香茗的好奇心,她问:“玉书记,我入党了有纪律,不该问的不能问……”玉岷打断道:“那就别问。”香茗忍不住,眨巴着大眼问:“这位心如居士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玉岷笑笑,不置可否地说:“自古以来,都说佛法好,讲因果,有灵验,你信这是真的吧?”香茗点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信。”玉岷浅笑说:“万善同归,你信,信便是了。”香茗继续琢磨道:“他们说出家人怨亲平等,无爱无恨!你说要是和尚被逼得让他杀人,他会杀人吗?”玉岷道:“那我三两句话说不清,不过,我们共产党是讲正义和非正义的,是理性地看待战争和生死。你没想到和尚、居士都会抗日,对不对?”
香茗满腹狐疑地说:“是,我当初也没想到您这位老师是共产党。”玉岷大笑:“信不信共产党不写在脸上。”香茗也笑,感叹:“哦。这一年我真学了太多东西。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就是不比志豪能亲手打鬼子。”玉岷鼓励香茗:“你进步得很快。地下工作,孤胆英雄,比志豪贡献不小。”香茗立刻兴奋地想到,下次见志豪,自己也有说的了。
志豪心里憋不住事儿,便去找大伦谈。二人谈着谈着又起争执,大伦道:“我检讨都说了:说一千道一万,关键时刻行动看!今后,把最困难最危险的任务交给我。”志豪哼了一声,说:“你个闷葫芦,我还敢吗?敢再信你拍胸脯的话吗?!大伦,你有啥想法来当面跟我吵架,打架都行,男人别来这鸡零狗碎小动作。”大伦静静地看着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志豪说:“我可听说,是不是你地下传了很多闲话?”大伦道:“闲话和我没关,我不知道。”志豪不屑道:“不知道?闲话之一:志豪和大伦是情敌,都死追过柏香茗。对,对,这个我承认,事实是我志豪乃光明正大的胜利者!”大伦绷着脸不说话。
志豪接着说:“闲话之二:有人说,坟地行动失误责任不在大伦,错不是你犯的,而是香茗?言外之意我袒护了香茗?这闲话哪来的?”大伦慢条斯理地:“闲话怎么是事实?”志豪问:“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吧?”大伦沉默不语。志豪又说:“这个行动,我有错。我错在过度信任你。我是按照你的判断和计划来组织行动的。要不是你拍胸脯说一个半时辰挖出来,打保票,我何至于这样部署?何至于这么晚才组织队伍上去?如果我知道得干到天蒙蒙亮,我得多带着人给你掩护,何至于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幸亏敌人不聪明,没人敢出来包抄我们的后路,假如再拖二十分钟,敌人的增援一到,我们就全完了!”
大伦静静地听着,终于忍不住说:“我已经解释过了。志豪,当时的地形地貌完全不同了,土地全荡平了,还挖了战壕。坟包子也是平地,跟阵地又很近,老树全砍了,如果不是剩下老树根——”志豪不耐烦打断:“我知道,不是老树根连地貌记号根本找不到!这还不是人家香茗的功劳?”大伦只得点头。志豪道:“香茗的勘查不是很明白吗?”大伦只能说:“香茗是冒死去阵地前面勘查,对于一个刚参加革命的女孩来说,真是很不简单,她很有勇气,还有埋大洋的时候,心也比咱们俩细。”志豪质问他:“香茗心细,你副队长组织的呢?”大伦说:“我想得不细。当时跟敌人太近,晚上不敢有亮,大家的手都磨出了血,铁锹也断了。谁能想到,当初埋的时候唯恐不严实,上面压了石板。现在挖的时候,要费多大的劲!我是把事情想简单了。过了一年多,当时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虽说正常,我还是有一点大意。”
志豪蔑视地指着他鼻子说大伦,“你还一点大意?归根到底,是你的自负。对现场勘查判断有一点大意都不行,太稀松,太不准确。计划得糊涂,谁跟你协作就倒霉!咱参军后,打了不少仗,我没这么丢人过。”
大伦实在忍不住,反唇相讥:“我丢你的人?亏你个五尺男儿,遇到一点事,上头批评你有多重,你就责备下面多重,没担待的男人!”志豪一听,回身嚷道:“什么我没担待?责任我全担了。你是警告,我是处分。反正你大伦,我可记住了!”大伦问:“什么意思?”志豪说:“千难万险,凡事你拍胸脯,我这要打个问号!”大伦不客气回敬道:“哼,看来你的肩膀担不了几斤几两!”志豪问:“如何解释?”大伦说:“如果你事事处处诿过于人,可能你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
志豪立刻发怒了:“你?我诿过于人?你呢?人有了错误嘴上承认,背后干吗把屎盆子往人家头上扣,还是女的!”
大伦也终于愤怒了:“混蛋!苑志豪,你越来越盛气凌人!是的,和你的才华相比,我大伦不才,可我信奉是侠义交友,纯心做人!”二人正吵着,夏天庚匆匆跑来报告:县委情报已到,指示他们在吕家营伏击日本人,这是一只运送弹药的队伍,武器很厉害!夏天庚话音未落,志豪就没好气地说:“把厉害的武器夺来!咱就厉害了!”大伦推说自己去集合队伍,便离开了。
志豪和夏天庚边跑边说话。老夏问:“你俩吵吵啥呢?”志豪说:“没事,老同学之间就这样。”话题转到任务上,说,这一仗一定弄个像你一样的好望远镜!”夏天庚接口道:“弄一台小钢炮!”志豪取笑说:“钢炮算啥,你不懂,好望远镜,精密仪器都是德国造!”夏天庚恼火地说:“德国也是法西斯,有他妈啥好东西?!”
志豪看着他,说:“我给你弄一个小钢炮,把你的这台望远镜换给我?”夏天庚一拍胸脯说:“行!”
志豪用计谋绕到敌人后方,终于在枪林弹雨中缴获了一台小钢炮。按照约定,夏天庚也倒爽快地拿出了自己的两个望远镜。问志豪要哪个,志豪说:“你说我挑哪个?我要镜口发蓝光的!”夏天庚自信地说:“知道你要口儿大的呗,口小我自个儿带着方便。”志豪笑眯眯地接过来,如获至宝。夏天庚忽然多了心眼,不撒手问他:“唉唉,你干吗不要口小的?小的多小巧,手枪不是都是小的高级?”
志豪得意地卖弄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傻瓜。这口大的是德国货!你看看人家这技术,棱镜好,光学玻璃好,除色差。”夏天庚更好奇了,连连追问究竟好在哪里。志豪指着远处的树和山让他自己比比看。夏天庚举起了望远镜。志豪问道:“视野哪个开阔?还有,你举着不动,眼球随便转,上下左右,是不是这个更清楚?这叫全视野,你看的东西,中心和边缘,全清楚不?”夏天庚举着两个看:“是,是,这个更清楚。”志豪又说:“你再看远处小钢炮,你看见炮身上的刻字没?你看那有‘昭和七年造’(1933年)。”
夏天庚看出了差异,咂嘴道:“妈妈呀,真是的,小字儿真真的,这德国鬼子就是比小日本厉害!”志豪笑道:“厉害得多去了。德意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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