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道:“他送了这么多药材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登门道谢。”
郝果子道:“但是少爷大病未愈,不宜下床。”
陶墨道:“小病而已,只是被你们养成了大病。”他说着,就准备掀被下床。
“那先药喝了。”郝果子将补药往前送,心里却思量着阻止他法子。
陶墨将药接过来,看也不看地囫囵几口吞了下去。
“啊,我会儿还有其他事要做,不如让老陶送少爷去。”郝果子灵机动,立刻将烫手芋头抛了出去。
但陶墨打如意算盘正是莫让老陶知晓,怎容他破坏,当下反手抓住他道:“有什么事回来再做,就说我准。你先去备马车。”他顿了顿,特别叮咛道,“莫让老陶知道。”
郝果子听得头皮发麻,只好出门去准备马车,心里却暗暗后悔自己多嘴。
陶墨起身穿外衣。
他在床上躺了几日,突然下床,便觉得阵头重脚轻,两只脚像踩在云端里,半天使不上力气。好容易靠着床柱站稳了脚跟,就见郝果子又回来了。
“马车这么快准备好了?”陶墨愣。
郝果子摇头道:“有人来拜访少爷。”
陶墨眼睛亮,“顾射来了?”
“不是。”郝果子轻叹了口气道,“是旖雨公子。之前蓬香来过好几次,我都说少爷病着,把他打发走了,不想这次他竟然亲自过来了。”
“啊。”陶墨犹豫了下,摸索着回到床上,轻声道,“请他进来吧。”
“少爷不去顾府了?”逃过劫又是劫,郝果子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陶墨道:“会儿再去也是样。你先请旖雨进来吧。”
郝果子出去了。
陶墨在床上靠了会儿,眼皮有些发沉,便听细碎脚步声从远处慢慢地靠近。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个身穿白锦里衣,套着青翠纱衣身影迈步进来。
陶墨睁大眼睛。
旖雨发髻上珍珠碧玉簪子闪,熠熠生辉。他今日上了妆容,有些浓艳,却衬得他不俗五官越发出众起来。“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蓬香站在他身后,如以往那般,轻轻托着他腰,扶着他在床前椅子上坐下。
“抱歉,有失远迎。”陶墨努力往上坐了坐。
旖雨嘴角微微扬起,道:“你看,你我多么不幸,不是我躺在床上见你,就是你躺在床上见我。”
陶墨苦笑。
旖雨轻叹道:“可惜啊,我们始终没有机会躺在同张床上。”
他说得这样赤|裸裸,表达得这样不留余地,让陶墨无处可藏,只能低头不语。
即便当年他迷恋旖雨入骨,他们接触也仅止于举盏碰杯时那不经意碰触。不是不知道旖雨早非清白之身,也不是不知道旖雨对他若即若离只是种诱惑手段,只是那时他有心与他共度余生,因此不愿在烟花之地与有肌肤之亲,在他心中沦落成名逢场作戏欢客。
只是那时他万万没想到,后来情势会急转直下。
黄广德竟会突然因旖雨而向他发难,他父亲更为了救他而命丧知府衙门!
在痛极恨极之时,他也痛恨过旖雨。痛恨他冷眼旁观,痛恨他宁可言不由衷地委身黄广德,也不愿意与他同破釜沉舟!但痛恨只是时。待诸般情绪慢慢沉淀,他才恍然领悟,那些痛与恨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从头至尾,他真正痛恨人是自己!
若非自己沉迷酒色,若非自己事无成,若非自己无所事事……
他父亲不会走得这样凄凉这样不甘这样遗憾!
“舞文。”旖雨轻唤。
陶墨抬头,才发现泪水不知何时糊了他眼,只看得见片扭曲朦胧。
唇上凉。
他惊退后,手忙脚乱地擦拭着眼睛,正好看到旖雨缓缓退回去。
“你……”陶墨瞪大眼睛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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