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出了侯府大门,向隔壁抬去,糜芜低声问道:“方才跟哥哥一处讲话的是谁呀?”
苏明苑脸颊上带着薄薄一层晕红,轻声说道:“是崔恕哥哥。”
原来是他。比起那个红衣少年,却更沉稳冷清。糜芜只装作不知情:“崔恕,是谁呀?”
“他是姑父一个朋友家的公子。”苏明苑看她一眼,面上便有些戒备,“哥哥没跟你说过吗?”
“好像提过一次,我不怎么记得了。”糜芜抿嘴一笑,“姐姐,崔公子刚刚一直在看你呢。”
“哪有。”苏明苑飞红了脸,“也许是看妹妹呢。”
“他根本没看见我,”糜芜试探着挽了苏明苑的胳膊,笑得轻俏,“眼睛一直在姐姐身上呢。”
和年轻女孩子打交道,最快的,自然是和她分享关于某个男子的秘密。
苏明苑一脸薄薄的梨花面红透了,害羞的不敢看她,眼睛里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不跟你说了,尽会取笑我!”
看来,她喜欢崔恕。想起刚刚她打量自己时那种矜持中带着几分孤傲的眼神,糜芜有些好奇,崔恕身世不明,又只是借住在江家,苏明苑这样心高气傲的,居然喜欢他?
那他肯定有什么不凡的地方。糜芜低声问道:“我想起来了,哥哥说崔公子从小就住在咱们家,为什么?他家里人呢?”
这点周安也不清楚,江绍一直又含糊其辞,苏明苑总觉得可能有什么内情,苏明苑是顾梦初的心尖肉,应该知道。
“崔恕哥哥七八岁的时候,姑父带他回来的,他家里什么情形我也不很清楚,只听姑妈说他是暂时借住在侯府。”苏明苑说到这里,突然伤感起来,回头看着忠靖侯府堂皇的大门,低声道,“我说错了,现在已经不是侯府了……”
她再看糜芜时,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妹妹也许还不知道,爵位都是有相应规制的,如今降了爵,不说别的,就连大门都得重新改换,京城里人人都是两眼朝天,咱们以后再出去行走,只怕要被人笑话了……”
这些糜芜还真不知道,便乖顺地说道:“我一直在乡下,什么事都不懂,以后还得麻烦姐姐多指点我。”
苏明苑叹口气,幽幽说道:“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敢说什么指点你呢。”
话音刚落,江绍已经出现在近前,温声道:“到了,妹妹们下来吧。”
二老爷江嘉林与已故的老侯爷江嘉木是不同母的兄弟,糜芜走进正堂时,就见他与妻子张氏并肩坐在上首,张氏一双吊梢眼睛滴流乱转地打量她,却冲着苏明苑说道:“哟,明苑,你旁边那个美貌丫头是谁?可把你给比下去了!”
苏明苑咬了嘴唇,看了眼蘼芜,脸上便有些泫然欲泣。
这话分明是挑拨了,而且两家只隔一道墙,她已经回来了两天,不信张氏还不知道她是谁。糜芜从袖子底下摇了摇苏明苑的手,以示安抚,跟着上前福身见礼,耳中听见江绍说道:“叔父婶娘,她名字唤作糜芜,就是前些日子侄儿说的,流落在外的妹妹。”
“哟,还真把人从乡下弄回来了!”张氏笑嘻嘻说道,“大嫂真是好兴致,捡了一个还不够,又捡一个!”
这一句,又把两个人同时贬了一遭。当着面都这么说,看来张氏过去也没少嘲笑苏明苑,怪不得苏明苑怕见她。糜芜见苏明苑几乎要哭出来了,便低声在她耳边道:“让她说呗,咱们只当是听猫儿狗儿瞎叫唤。”
苏明苑忍不住笑了,低声道:“妹妹不可再说这种粗话。”
又听江嘉林道:“侄子,你做了什么,爵位怎么突然给降了?”
江绍道:“正是特地来向叔父说一声,应当只是常见的变动,请叔父婶娘不要忧心。”
“哼,江家几辈子都好好的,一旦轮到你,就这样那样起来了!”江嘉林沉着脸说道,“我早就说过,当初就不该分家,要是有我坐镇,何至于如此!”
张氏便道:“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不分家难道在那里讨大嫂的厌?”
“婶娘,”江绍淡淡说道,“江家是数代钟鸣鼎食之家,岂有对着儿子数落母亲的道理?”
他虽然是晚辈,但有爵位在身,张氏也不敢太过分,便转头吩咐婆子道:“去请大爷和姑娘们出来。”
她再回身时,突然拉住糜芜,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怎么瞅着她生得很像谁?”
糜芜只做不知道,问道:“婶娘觉得我像谁?”
江绍有心岔开话题,忙问道:“大哥今儿也在家?”
“在呢吧,才刚还见他在廊下逗画眉。”张氏说着话,依旧盯着糜芜仔细打量,“奇怪,到底是像谁?”
“娘,大哥早出门去了。”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在门外响起,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穿水红衫子的少女快步走进来,看见苏明苑时,一撇嘴道,“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
跟着又进来一个差不多岁数的少女,穿水绿衫子,乌鸦鸦一头好头发,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只露出后颈一痕雪白,看样子有些胆怯。
“糜芜妹妹,这是你明秀姐姐。”江绍一指红衣少女,向糜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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