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孟营潜入囚室与钟离秀密商之后,即依其嘱开始伺机运作。
给王子善传信这事,看似不难办,却也不是能够说办就办。宣孟营在临风寨有些相识者,因恐被人认出他来,他打算委派一个可靠的弟兄去跑一趟。可是他们近日承担的军务,是整修被大雨冲坏的营舍,弟兄们没有名正言顺地下山由头。曾邦才控制部队,条律既严,耳目亦多,如果不经许可偷偷派人出山,一旦被察觉,反而会坏事。所以宣孟营尽管心里着急,却是未敢轻动。
这样一连等了四五天,方才等来一个机会——因近来发现山寨周边有小股武装活动迹象,曾邦才出于防卫警觉,欲派人去打探一下,那是一般的草莽流寇,还是宋军探子。这个差事恰好落到了宣孟营部。宣孟营捞得此机会,心中暗喜,即遣员三名分头外出侦察,而将传信之事,就借机托给了其中一个唤作祝兴祖的弟兄。
这祝兴祖乃当年随同宣孟营从汴京城里血战突围的幸存者之一,在沙场上与宣孟营曾互有救命之恩。这种换命之交,自是值得信赖。且其仅系一个士卒,除了本队的十来个弟兄,山寨里认识他那张面孔的人并不多,与临风寨他更是素无瓜葛。再者他这人还有个好处,凡事你若不主动告诉他缘由,他绝不会去刨根问底。派这样一个人去传信,应当说是再合适不过。
但宣孟营在考虑这些有利条件的同时,却是忽略了两点。一点是这祝兴祖虽然胆气过人作战勇猛,却秉性粗疏做事马虎,并且不擅随机应变;另一点是这厮十分嗜好酒色,尤其是对那个色字,兴趣不下于蒋宗尧,只不过口味没蒋宗尧那么高罢了。殊不知这些毛病皆为操作密事者之大忌。因而宣孟营的大事,就坏在了这个祝兴祖的手上。
祝兴祖是扮作一个兜售兽皮的猎户进入临风寨的。值此非常时期,为防奸细混入,那临风寨也是关卡层设戒备森严。不过为了方便村民的日常生活和农贸活动,其外寨哨位的任务,主要还是一般的警戒,对往来人等通常不作盘查,所以祝兴祖在进寨时没有碰到什么阻拦。
但再往里就不行了。
原来这临风寨的布局,乃是寨中有寨,堡中有堡,而其中的许多去处,都不是村民可随意出入的。祝兴祖按照宣孟营教给他的说法,经过拐弯抹角的打听,走过了若干条迷宫般的曲折路径,总算找到了总头领王子善的所在位置,却被挡在了一座高大院墙的门外。守门的兵丁板着脸说,此中乃为禁区,除持有符牌者不得入内。
祝兴祖再三表明,他有要事须面见王总头领,但守门兵丁毫不通融,只允可以代禀其事。祝兴祖当然不能将密信交给那兵丁,于是双方便僵持起来。说来也是凑巧,恰逢范光宪由此路过,这事便引起了范光宪的注意。
密切关注王子善与各派力量的交往状况,是曾邦才交付给范光宪的秘密使命之一。范光宪一眼看去,便觉祝兴祖不像是个普通山民。听说他执意要见王子善,更感到这人身上有名堂。他灵机一动,便走上前去对祝兴祖说,我是这寨中的马军头领,这位兄弟有何贵干,我或许可以帮上点忙。祝兴祖说那就烦请头领引见,我有一信要面呈王总头领。范光宪说却是不巧,王总头领外出不在寨中,估计须三五日方归。
范光宪这话是半真半假。王子善此刻不在寨里是实情,但他不过是去造访一个旧友,不会在外过夜,这事范光宪知道。他故意将时间说长,就是想让这个送信人着急,以便设法探出底细。
祝兴祖果然中计,心里焦躁起来。此次下山,机会难得,他本是打算一石三鸟,公私兼顾,若是被拖滞在这里,其他的事便没时间去办了。因此听范光宪那么一说,他便有些无措。范光宪见其面露难色,便作古道热肠状说,如果这位兄弟信得过我,你的信我可代呈王总头领。
毫无从事密事经验的祝兴祖闻言思忖,觉得这倒也未尝不可。因为一来,他并不知道宣孟营这封信的具体内容,更想不到在临风寨里还会有曾邦才的人。二来,他认为面前这人既为王部要员,托其转交信件应当可以。三来,王子善归期不定,倘或要等,谁知要等到何时?四来,如果不将信留下,就得原封带回。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成,也显得他祝兴祖太不中用。而且,宣孟营虽是要求他将信面呈王子善,却并没说若是见不到王子善本人当如何处置。碰上特殊情况,当然就得见机行事了。
因此,他在踌躇了一番后,便对范光宪道,这位头领热心帮忙,自然是好。但此信乃一位朋友郑重托带,必须妥交王总头领。范光宪马上正色回应,这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信亲手交给王总头领。在临风寨没人敢误王总头领的事。当然,如果你愿意等候王总头领回来自呈最好,可以权且到我营中小住几日。我叫范光宪。
范光宪玩的这一手欲擒故纵,让头脑简单的祝兴祖彻底上了钩。他赶紧恭敬地连称那就有劳范头领了,接着便从贴身衣衫中取出一个念珠大小的蜡丸,交给了范光宪。这种蜡丸又叫蜡书,是将信纸紧揉为小团,外面以蜡封裹而成。因其便于隐藏携带,且又不怕浸泡磨损,自秦汉之后,就成了军中秘密通信的主要方式。
范光宪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好哄,自己略施小计,便截获了王子善的一桩秘密,心中甚为得意。这得意之状当然不能形之于外,表面上他还得把戏做足。于是他就做出肃慎表情,小心地将蜡丸收好,并且告诫守门兵丁,此事不要对外人讲。祝兴祖见他慎重非常,越发地放下了心。拱手道谢后,便匆匆返身而去。
这时范光宪才想起,关于这个送信人姓甚名谁、来自何方等情况,都还一概没问。不过他认为这无关紧要,有价值的东西肯定都会包含在蜡书里,所以当时也没介意。直到拆看了蜡书后,他才意识到,轻易放走送信人,是一个很大的失误。
范光宪拆看蜡书是在一个多时辰以后。由于他当时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就没马上回去拆信。他认为反正王子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有时间做手脚,所以直到把手头的事务料理完,才回到住处关好房门,偷偷摸摸地拆阅了蜡书。
这蜡书虽有上述优点,却也有一个大缺陷,就是若被人私下拆阅后,再以熔蜡重新封裹,不易被人察觉。范光宪原本就是想在探知内容后,再将信封归原样呈交王子善。
但此信不阅犹可,一阅之下,不禁令范光宪大惊。信纸上只有一句话:“钟离秀被囚老佛崖,望速营救。”
这话唬得范光宪连叫好险,他心说若非鬼使神差让这封信被老子截获,岂不要捅出天大的窟窿。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不能让那个送信人跑了,否则如何追查其幕后人物,便急忙带了亲信,去追捕那个猎户模样的粗壮汉子。然终因已延时过多,寨中的道路复杂,他们的追捕又不光明正大,没法大张旗鼓,而未能再觅得祝兴祖的踪影。
祝兴祖对发生在身后的追捕却是浑然不知。
完成了送信的差事,如同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他一身轻松地即刻离开了临风寨。下面还有两件事等着他做,时间非常宝贵。一件事是他这次下山所要承担的正差,也就是去打探出没于老佛崖附近的小股武装的来路;另一件事则是他个人的事,要借机解决一下男人的饥渴。
自打曾邦才加盟姚三保部后,虎翼军的军纪就日趋严整,对部伍的约束比一般的朝廷禁军还紧。姚三保很欣赏曾邦才的治军有方,对其所定条例一律照准,这便苦了那些散漫惯了的弟兄。尤其是像祝兴祖这般贪恋酒色之徒,更是被约束得苦闷不堪。祝兴祖已多日未得下山,莫说接触女人,就连女人的声音都难得听到。这回好不容易出笼,岂能不乘机消遣一下。他不愿将时间耗费在临风寨,这是一个主要原因。
临风寨的事既已办妥,他就要赶紧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了。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倒不难。城郊地区虽不似城中那样娼馆众多,却也不乏操此营生的村野小店。乡间女子的面容虽比不上城里那些脂粉靓丽妖娆,但下边那汪水渠却因开垦次数相对较少,保养得更为娇嫩,可谓别有野趣,价格也便宜得多。于是祝兴祖便抓紧这个机会,搂着那些闲花野草,尽倾体内积郁,着实地快活了两个日夜。
而后,他才着手去履行其侦察职责,在山里又转悠了两天,好歹打探了一点情况,便去回山复命了。
回山后他先当众向宣孟营汇报了侦察结果。他说据向山民多方了解,前些时活动于此的一股武装,系从邻乡流窜过来的一伙过路蟊贼,不是什么宋军探子,而且这几日其踪已无,估计是另寻落草去处了。此说与先期回山的两个弟兄的说法一致,于是宣孟营便汇总上报,这项公差就算了结。
回过头来,祝兴祖即向宣孟营密报了传信情况。其言如实,只是隐去了他急于挤出时间去找女人的心理动机。宣孟营闻听蜡书没能面呈王子善,心中稍有不安。但考虑到祝兴祖在临风寨多作耽搁确实不便,托人转呈总比消息传不出去要强,况且转交者是王部马军头领,应当是可靠的,也就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太大的不妥。却不知机密就是机密,机密传不出去,固然后果严重,但若泄密于人,后果将更严重。在这一点上,宣孟营与祝兴祖同样缺乏经验。
再者,他也同样没想到,在王子善部的头领中,竟有曾邦才安插的暗钉。因而,他便未能对可能发生的不测予以高度警惕,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了严重的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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