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正德挠了挠头,转向弟兄们大声喊起来,很快便在宽阔的石板墓台摆下供品,点燃香烛纸钱,这儿的每个人都把吴铭当成自己的亲兄弟,所以满怀敬意齐齐动手,很快布置得妥妥当当。
吴铭遥望西面的村子,发现自己曾经的家还是那么破旧,但此刻冒出了袅袅的炊烟,估计是有人住进去了。
叹息之间,晃眼看到河对岸一对中年男女呆呆望过来,吴铭连忙走到河边,隔着十五六米的小河,用本地话大声询问:
“大哥大姐,请问这个坟墓是不是村里吴娟的墓?”
对岸男人愣住了,似乎觉得问话的高个子军官曾在哪儿见过,女人看到自己男人还在发呆,怕触怒上官,悄悄地掐他一下,男人这才如梦初醒,大声回答:“啊,是的是的!是我们村吴娟妹子的墓地,老总你是谁啊?”
“请问是谁重新修了这墓?”吴铭不给对方询问的机会。
对岸男人连忙回答:“是煌固镇的陈大老爷啊!哎呀,这事儿说起来话长着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清明节修的墓,请的是最好的石匠,最好的泥瓦匠,花了一大笔钱,连我们村子都跟着沾光了,家家收到陈大老爷送的一百斤大米和两块大洋啊!我说老总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祭奠我们吴娟妹子呢?你是她什么人啊?”
吴铭指向北面坡底下的两架马车:“大哥大姐,谢谢你们了!我是受吴妈妈的儿子吴山伢子之托,来给她老人家扫墓的……既然墓地已经修好了,马车上的洋灰和青砖就送给你们了!”
吴铭说完回到墓碑前,取出三支香点燃,也不和满腹疑虑的弟兄们解释什么,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把三支香插进前方石香炉,接过吕魁元递来的一瓶烧酒,倒进前面的三个酒杯,站起来退到一旁,掏出香烟默默点上。
蹲在墓碑左侧烧纸钱的戴子冉悄悄询问身边的雷鹏:“好像不对啊!立碑人怎么都是姓陈的?大哥的名字怎么没有刻在上面?”
雷鹏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墓主人姓吴是肯定的,大哥不也姓吴吗?”
“难道是随母姓?可是说不通啊!”
戴子冉抬起头来,看到吴铭黑着脸站在那儿吸烟,哪里敢上前去询问,只好揣着满腹的糊涂,继续烧纸钱。
不一会儿,吴家村数十男女老少被惊动了,都跑到河对岸驻足观望,热议不止,谁也搞不清楚怎么会有这么多军爷,来给孤零零活着又孤零零惨死的吴娟扫墓祭奠,没有一个人认出穿上军服、气质和身形已经大不一样的吴山伢子。
吴铭将三杯酒倒进燃烧成灰烬的纸钱里,再次跪下磕头,连磕九下,祭奠仪式完毕,同样疑惑的所有弟兄默默跟在吴铭身后,走到路边解下缰绳,翻身上马,跟随吴铭打马穿村而过。
两位已经收到钱的马车夫等候好久都没人理睬,忍不住大声询问洋灰和砖头是谁家的?和吴铭对话的两口子连忙答应,兴冲冲地绕过河岸越过木桥跑到马车旁,将两辆马车领到自己家去。
马车停下卸货的地方,恰好就是吴铭今生的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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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分,吴铭一行骑着马进入田家村东口,把村民们吓得不轻,背着背篓的女孩刚要逃走,就被下马的吴铭叫住了:“是二妹子吧?你爹的腿好些了吗?”
听到吴铭熟悉的声音,女孩像触电一样,惊愕地转过身看了好久,忽然高兴地大叫起来:“吴道长,你怎么来了?”
吴铭无奈地笑了笑,身后弟兄大吃一惊,不知道自己老大何时变成了吴道长,就连吕正德也只是知道吴铭当初在道观养过伤,不知道吴铭假扮道士一事。
女孩和吴铭说了几句话,兴冲冲往家里跑,吴铭吩咐弟兄们跟上,牵着马大步进入镇子。还没到田正刚家,田正刚的父母和他瘸腿的大哥及二哥、嫂子和一群乡亲惊讶地站在门口张望。
吴铭连忙上前见礼,田父看清果然是吴铭,顿时扑上来,紧紧地抓住吴铭的手,泪流不止,吓得吴铭以为田正刚出事了,进入屋内来不及坐下劈头就问:“我正刚兄弟呢?”
田正刚的二哥上去搀扶激动的老父亲坐下,笑吟吟地向吴铭解释道:
“吴道长,造化弄人啊!你走了没多久,正刚和村里五个年轻人不忍乡亲们交重税,只好去当兵冲抵了,没多久写信回来,说是在什么中央军第五十二师当兵,结果年初在南面的宜黄和**红军打了一场大仗,全村六个人只剩下正刚活下来,唉!”
“前个月他给家里来信,说是伤好了,还立了功,他们师长得知他有文化,会武艺,被上万共军围着打的情况下,还舍命救出了他那受伤的团长,所以很器重他,推荐他到南京中央军校深造了。你等等啊,我去把信找出来给你看看。”
吴铭震惊不已,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全乱套了,原本一身是胆又极其痛恨官兵的田正刚,竟然在战场上救出自己的上官,吴铭脑子里似乎浮现出这样的景象:枪林弹雨中,被数倍兵力伏击的国民党军队一个团死伤惨重,溃不成军,受伤的小兵田正刚冒着枪林弹雨,扛起他的团长,突出重围夺路而逃……
第一卷亡命天涯 第89章问君能有几多恨(二。。。
“大哥,中央军第五十二师,是不是上个月*******新颁布的整理师?”戴子冉问道。
吴铭摇摇头:“蒋委员长的几个嫡系师还没整理出来呢,哪里会轮到第五十二师……根据这几个月的内部战报看,年初的时候,代理师长李明取代调往第二师任师长的韩德勤,成为了第五十二师新任师长,广东籍的李明好像不是黄埔系的,估计再怎么整理也没他什么事。”
吴铭在田家热情的招呼下,接过茶水缓缓坐下,由于弟兄们太多,只能在门口等候,没想到吓得乡亲们不敢来了。
田二哥匆匆把信拿出来,吴铭看完后非常高兴:“大叔大婶,几位大哥大嫂,正刚兄弟有出息了,立下战功后,获得他们长官和南昌剿总司令部的特别举荐,不用考试,也不用经过一年的入伍生训练,直接进入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九期深造,还有两年时间就能毕业,出来就是带兵的军官了。”
“吴道长,那你现在呢?你当了多大的官?”田二哥好奇地问。
吴铭摸摸衣领上的中校领章:“我和正刚不一样,我是浙江保安部队的,属于浙江省政府直接领导,而正刚是蒋委员长的部队,归中央政府直接领导,所以哪怕我当个队长,没法跟他比啊!”
挤成一团的田家男女老少高兴不已,虽然不知道吴铭这个队长有多大,但是吴铭带着几十个兵,个个有长短枪,马背上还有两挺机枪两门小炮,这样威武仍然不敢和自家正刚比,估计正刚真是苦尽甘来,遇到贵人步步高升了。
吴铭掏出钢笔和笔记本,记录信封上田正刚的通信地址,然后叫弟兄们把礼物搬进来,饭也不吃,借口军务繁忙便离开了。
淳朴热情的村民们哪里肯依?男女老少追出来挽留,却无法追上战马的速度,只好作罢。
前往东面煌固镇的路上,吕正德打马上前,和吴铭并行:“你先前不是打算在田家村招兵的吗?怎么最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吴铭说出心中的苦楚,随后指着北面的大山和山下的各处,将自己当初怎么获得山上祈真观道士的拯救、怎么认识田正刚、怎么被官兵包围、田正刚怎么送他逃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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