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赵帅没有住在廖老二家里,而是在酒店开了间房,又找了一个小姐。廖老二坚决不让我住外面,盛情难却,我就应允地住进了廖老二家里。奇怪的是,廖老二不让我睡客房,竟让我与他同卧。我涨红了脸,这个死老头真有断袖之癖,还想染指我这个英俊青年,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廖老二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他疑神疑鬼地关上门,告诉我可能有人盯上他了。原来,在我们离开后,廖老二就发觉有人潜入他的卧室偷东西。一开始,廖老二不以为意,直到两个月来总有人在四周窥视,睡觉时也感觉有人在屋外,所以廖老二就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偷金瓜人头茶。我和赵帅都没有走漏风声,惟恐一有人知道国宝级的茶叶现世,会引来杀身之祸。这并非杞人忧天,有些爱茶爱到痴狂的人是很吓人的,几乎比偏执狂还恐怖。
“你真没对外人提起云南的那些事吗?”廖老二惶惶不安地问。
“当然没有了!”我举起右手发誓,“可是你要用金瓜人头茶参加茗战的,那你还怕什么,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你有这种茶叶。”
“那时已经在大伙儿面前亮相了,当然就不怕了,现在就怕有人暗中使坏,提前把茶叶偷走啊。”廖老二贼眼一亮,告诉我,“上回在去云南的火车上,我不是告诉你了,宋朝时有个茶王被当中毒死,其实不止是那次,很多茗战斗茶中都死过人的。”
“不会吧?会死人啊?”我万分惊讶。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廖老二装起深沉,“这种事当然不好外传,丑事都掩埋了!”
“那你还不报警?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自己到处都有围墙,谁能爬得进来偷东西,房间又有大锁。”我很是费解。
“报警肯定没用的,现在的公安破个案子都要三四年,没等他们找到小偷,我都已经作古了。”廖老二不信任地说,“搞不好案子没破,金瓜人头茶反被公安收上去,到时候就是陪了老婆又丢孩子。”
廖老二果然深谋远虑,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不过那时的法律还没有规定,关于100多年古董茶叶究竟归属于国家还是发现者。因为这种茶叶比文物要少,或者几乎不存在的,所以就没有相应的法律依据。可是,有些时候有没有法律都无所谓,上头的看中了,管你是祖宗的还是捡来的,都会编的借口抢去。
想了想,我疑问:“会不会是你那些伙计干的?”
“不会吧?”廖老二不肯定了,“他们不知道我从云南带回了什么,我骗他们说是找到了20多年的茶叶,他们应该不会铤而走险犯事的。”
“难说,当时往返云南遇到这么多人,搞不好早有人盯上你了,最好防着你的伙计。”我怀疑地说。
我们当晚讨论得很久,最终怀疑是伙计们被人收买了,因为除了伙计外,其他外人很难自由地出入廖雨茶庄。廖老二说,这次参加山东茗战的一共有20个茶人,但已经有8个不能来了。有的是因为忽然病了,有的是交通问题,有的是因为偷税漏税被公安留住了,还有的就是准备的茶叶已经不翼而飞了。这其中并不难看出,肯定有人在搞鬼,没想到战前也会如此紧张。
这次茗战中,有一个叫作兰天的茶人,年过四十,手段很阴毒,比《笑傲江湖》里的岳不群还要坏。兰天也是代表青岛出战,那次廖老二他们被迫在水牢里煮茶,就是兰天暗中使坏。现在青岛选出的四个茶人已经有1个人不战而败,另有原因而退出了,所以廖老二和周茶佬就是兰天现在主要对付的人。想来想去,我们觉得兰天肯定收买了廖老二的伙计,但廖老二坚持认为自己的伙计很忠心。
后天茗战会在周茶佬的周佬茶庄举行,廖老二打算那时介绍我们认识,当然周茶佬很可能早就认识我了。当天傍晚,廖老二提前试煮茶水,跟演习的性质是一样的。令我意外的是,廖老二并没有动用金瓜人头茶,而是用了新鲜的紫笋茶。紫笋茶在佛海妖宅的故事里提到过,它与阳羡茶同属一宗,属于绿茶类。绿茶和普洱茶截然不同,普洱茶越陈越贵,但绿茶最好是新采的,否则很容易陈化变质,失去光润的色泽及特有的香气。
紫笋茶原产于浙江长兴,经由茶圣陆羽的推荐,成为了唐朝贡茶。明未清初开始,紫笋茶逐渐消失,到20世纪40年代,顾清山区的茶园大半荒芜凋藩,紫笋茶亦停产失传,直到70年代末才恢复紫笋名茶生产。紫笋茶加工工艺分为杀青、炒干整形、烘焙三道工序。紫笋茶的香气馥郁,汤色清澈,茶味鲜醇,回味甘甜。
我看见廖老二抱着存放紫笋茶的瓷罐,问道:“你为什么不用金瓜人头茶,那可是咱们辛辛苦苦找到来的。”
“这可是压轴大戏,怎么能在区区的省城茗战就用掉了,那要留到南北茗战时才能用的。”廖老二哼哼地说。
“留到那时才肯用啊?那万一后天你落败了怎么办,岂不是连用金瓜人头茶的机会都没了?”我不禁替廖老二捏一把汗。
廖老二没好气地说:“呸,你不要乌鸦嘴好不好,我应该会赢!不,我是绝对会赢的!”
“可是有周茶佬这些神仙人物在,你有信心吗?”我没有信心。
廖老二没再废话,他假装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我知道他比谁都想赢。当晚,廖老二关了茶庄,亲自煎煮茶水。可是,廖雨茶庄却忽然起火,消防队很快赶来,把廖雨茶庄搞得凌乱不堪。印象中,消防队不应该来得这么快,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廖老二猛拍大腿,大叫肯定是兰天那狗日的使坏,刚才茶庄起火,人类人往的,很可能金瓜人头茶被人趁乱偷走了!
我跟着廖老二跑到他的房间,金瓜人头茶果然已经飞走了,就连准备的紫笋茶都没了。这些事气得廖老二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哐啷声不绝于耳。我刚想劝廖老二注意身体,可别气坏了身体,你年纪大了,太生气很容易脑充血。不想廖老二却脸色铁青,像是天塌了下来,他奔到一个箱子前,那个箱子以前被撬开了。
“糟了,肖农云的遗物全部不见了!”廖老二的声音几近绝望,一瞬间他就崩溃地摔倒,浑身痉挛。
我吓了一跳,生怕廖老二魂归西天,急忙大叫伙计找医生来。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早晨,医生才告诉我廖老二保住了性命,但是他暂时不能动了,只能躺在床上迟钝地说话。赵帅早上才赶过来,他听了廖老二的事情,就放话要把兰天那混蛋给做了。这些话只是说说,赵帅肯定是不会干的,就算干了也不能挽回损失。
我们走进廖老二病房,他想抓住我的手,但却无法动弹。我主动抓起廖老二的手,他咿呀咿呀地,舌头不听使唤,很难说出顺溜的话。我看着病床上的廖老二,想起了祖父,想起了父亲,一个人老年了变成这样不能不说是凄惨。我总算见识到了兰天的狠毒,没想到他真的会在茗战前使坏,不晓得周茶佬那边有没有出事。
赵帅叫廖老二放心,他马上去报警,但廖老二这时却奋力出声:“不……不要。”
“他害了你,你却不报警?”赵帅不明白。
“不能报警,如果报警的话,会连累到我的茶庄,其实我的茶庄也牵涉到了违法的事。如果报警的话,我会坐牢的!”廖老二恳求道。
我知道廖老二不是守法的好公民,这点早就看出来了,但这就便宜了兰天。兰天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屡次搞鬼,总不能这样一直忍气吞声。廖老二沉默了很久,赵帅憋气地站在一边,一直叹气,替廖老二鸣不平。我想要叹息,但又怕更让廖老二伤心,所以就一直安静地坐在病床边。现在金瓜人头茶没了,紫笋茶也没了,就连肖农云的遗物都了,岳不群要是见到了兰天恐怕都要叫他师傅了。
廖老二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轻握我的手:“小路,我拜托你一件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你只管说,我一定做,只要不是叫我去杀人就好。”我忐忑地答道,同时意识到这个请求很难办到。
廖老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代替我参加明天的茗战,不一定要拿第一,但一定要打败兰天!”
我已经料到廖老二会说这句话,一瞬间感觉压力空前的大,要知道那些茶人都是从山东遴选出来的茶中高手,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敢和他们叫板。廖老二太看得起我了,他有信心,我没信心,我如果真的去了,肯定还没上场就先输掉了。我很想拒绝的,谁知道赵帅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起哄地叫我替廖老二上场,教训那个狗日的兰天。
我瞪了一眼赵帅,然后对廖老二说:“其他条件我能答应你,但这条不行。你也知道,我祖父是茶人,但我没有得到半点真传,7岁就跟老爸迁回祖国。你要是真想赢,就另请帮手吧。”
廖老二央求道:“要是能找我就找了!我的那些伙计都只会招呼客人,对茶叶是一窍不通。现在你叫我上哪去找帮手,山东里的其他茶人都已经落败,没有资格再参加茗战了。能参加的又都是对手,谁会做自己的敌人?”
我承认廖老二说的有理,很想推辞掉,但廖老二的眼神攻击让我无法拒绝。赵帅对茶叶不了解,以为我很厉害,所以一直怂恿我接受挑战。我只懂皮毛,只能吓唬赵帅,要是碰到行家就不行了。我心中倒是有一个很适合的人选,那人绝对是高手,早在曼笼寨就已经见识过那人的道行了。大家猜得没错,我想的就是木清香,可惜她来去无踪,和她又没交情,哪里请得动那尊神仙,恐怕请观音还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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