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朗朗,风拂柳堤。
微风徐来的时候,湖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婀娜伸展的柳梢树影。静亭湖景致优美,因湖水中心那座静亭而命名,常有文人墨客登高题诗,留下数不清的名篇雅作。
湖中有水,有山,有鸟,涟漪波动时,秀美如画。
此等风和日丽的天气,总有纨绔公子哥们聚众玩乐,包了花船来这里潇洒惬意。船上载着烧香婆嫂、妖童媛女、丝竹乐器,兴至尽时,便令歌女们吹拉弹唱,好不快活。
一游舫停于岸边,雕栏画栋,精巧制造,装饰好不华美,在一众船只中显得格外的独特。
但又少有靡靡之音,看起来只是单纯地泛舟赏景,于是引得旁人不住的好奇探看。
只见青布幕撑起,几个仆从立于其下。香楠木雕花的躺椅上,一道身影慵懒的侧卧着,远远瞧着是个富贵公子的模样。高马尾,红衣劲装,曲着腿,手上散漫的拎着一个酒壶。
抬眼细看,却见‘他’露出一张英挺明艳的脸来。
凤眼虽淡漠,却依旧瞧得出是个女儿家的相貌。于是她这一身打扮,连带着腰间缠绕的鞭子,在某些人的眼中都开始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有人目露厌恶,有人低声斥责,还有人对着她脚边跪着的一群女宠男妾指指点点。
“她一介女子,做男子装扮也就罢了,连行为作风也学上了,简直是。。。。。。。简直是伤风败俗!”
“一个女人,不好好待在闺房里绣花,整天和这些伶人混在一起,实在是不堪入目。”
“这等做派,也不知以后谁人敢娶。。。。。。。。”
那人一个‘她’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见天边迅疾的飞来一物,下一秒他就捂着嘴巴痛呼出声,“啊!我的牙——”
他倒地不住大声尖叫,满嘴血污,手拿开时嘴里赫然已经缺了一颗门牙。
有看好戏的公子哥哈哈大笑,指着他嘲讽道,“叫你多管闲事!你说说你,惹她赵明娇做什么。人家可是赵家小郡主,她带兵剿匪的时候你还窝在你婆娘怀里吃奶呢,哈哈哈。。。。。。。。”
人群中笑闹不止,有人望着那边的眼神却是带了丝畏惧,再也不复刚才那般狷狂。
赵明娇啊,那可是赵家的赵。
京城中谁人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声,百步穿杨,威武不输男儿。别说是亵玩伶人了,便是她当街纵马,带刀进宫,皇上也只会夸一个‘好’字!
若不是错投女儿胎,说不定这承恩侯府的下一任主人就是她了。
游舫内,赵明娇收回手,手里盘着的三个金核桃已经少了一个。
她索然无味的转过头,拍了拍脚边跪着的一个伶人的脸,笑得玩味,“你说,他刚才那话说得可对否?我这般做派,以后便——”
“嫁、不、出、去。”
她一字一句,说到最后,眼神已是如同看死人。
狼牙扳指冷冰冰的,重重的拍在脸上的时候,膈得人疼得很。那伶人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哆嗦着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郡主说笑了,您这般身份尊贵的人,有权有势,别说是嫁人,便是娶个男妻回来谁又敢说什么?”
说着他不动声色的靠近一步,试图把脸更加贴近女人的手心。
这伶人生得花容月貌,堂堂一男子,此刻却涂脂抹粉的只为取悦她。
赵明娇皱眉嫌弃地擦了擦手指上的白粉,隔着帕子抬起伶人的脸仔细端详。看着对方深藏在眼里的惧怕,面上说不出是厌恶还是喜欢,只片刻之后,方才冷笑出声。
假话也好,哄她也罢,可事实便是如此。
“你说的不错,我便是娶个男妻回来又如何?又如何。。。。。。。”她低低的重复了几遍,只到底是满心压抑的郁气。
慢条斯理的擦拭完手指,她将帕子扔进伶人的嘴里,看着对方感恩戴德的对她谢礼。
终于是厌倦至极,抬手从桌上抓了一捧金银珠宝,赵明娇随意的扔进湖水里,她拍了拍手,“赏你们了。”
话音刚落,无论是刚才的男伶人,还是游舫上的其他人,全部欣喜若狂争前抢后的跳下水,“噗通”“噗通”的仿佛落锅的饺子。
配上刚才的闹剧,简直像是一场荒唐又喜庆的笑话。
可笑至极。
赵明娇却没有笑,她脸上的神情已经是漠然,或者说早已习惯了这种景象。她只是阖眼倒在躺椅上,心里说不出的倦怠,以及一种无数遍汹涌起又被强制压下的愤怒和自我厌弃。
“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非汤火命如鸡。。。。。。。。”
唯恨此生女儿身,纵有凌云志,不得出。苦圉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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