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草棚堆里探出个头,这才瞧清了状况。原来我们方才点火的那堆柴禾早被人动了手脚,外面一圈是干柴,里面的柴火全然被水浇湿了。也正因如此,那柴禾燃了一燃,就发出噼啪声熄灭了。
这情状,只能说明一点——有人料到了我与奸细的行动,来了一招请君入瓮之计。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是哪只深谋远虑的王八羔,猜对了我们的计策。
那边厢,奸细的武艺虽然高强,然而他只身一人肯定拼不过数十上百的将士。不过须臾,他就被包围起来。我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望,见奸细面前站着的一人,正是昨日抓我的大胡子。
大胡子仰天大笑,得意道:“左副领,上将军说的一点不错,你今日必有所动!”
奸细也回以淡定一笑:“你们景枫将军倒是料到了我的计策。”
呃,我收回刚才“王八羔子”那句话。
大胡子继而又端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危言耸听:“如此,你只得两条路可走了,一是你的小命留在此;二是入我们北伐军到灵修上将军的麾下。” 说着,他又揶揄道,“不过你这人怕生怕死,只喜安泰,我看你也没什么气节要留命于此。”
奸细听了只一笑置之,并不答话。
众人对峙,风力苍劲。
过了须臾,只闻那奸细淡然从容说:“如果我选第三条路呢?” 话音刚落,只见他以迅雷之势操了两块木头,手*轮空一扔,脚尖点地,顿身而起。
木头得力,竟将包围的士兵处打出一个缺口。士兵们退了两步,还未能反映,就见得奸细的身影一闪,夺过他的腰间大刀作己用。
奸细武艺高强,手持大刀挥了几挥,竟然势不可挡。
就在我以为他要就此逃脱之时,见得一青衫身影凌空如飞鸟。利剑出鞘,铮铮而鸣。
青衫人身法极快,倒提着剑几个起落,不过片刻,就与奸细过了十余招。
我看得眼花缭乱,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瞧出那青衫人渐渐占了上风,把奸细拦了下来。且*我还觉得,那青衫人的身影,貌似有点儿眼熟。
两人过招之后,落地负着手,皆不言语。
我抬手捏了捏额角,青衫人是个熟人,他正是我千里迢迢来寻的灵修上将军。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奸细先开了口:“上将军好心机,特地不搜身给我留了火折子,又以柴禾诱我逃脱。左某输得心服口服。”
穆临简默了一默,忽然说:“我本没有十分把握。我不知为何你为了救另一个奸细,宁肯自己留下对敌。其实若以你的身法,你若及时逃走,我要留下你,还有些困难。”
我愣了一愣,另一个奸细?说的是我?
那奸细大笑:“上将军何须自谦?即使我不救她,你想要拦下我也是轻而易举。再者说,我救那人,也是为了自己着想,还怕得罪了上将军,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此话出,只见穆临简面露诧异之色。须臾,他转身看向草棚这边,淡淡说了句:“你是何人?出来。”
在我千里迢迢赶来北荒的路上,我曾幻想过无数次与穆临简的重逢。
也许我们会在茫茫草原上邂逅,又或者当守卫的士兵把我领到他面前时,他会又惊又喜,喜极而泣地并为我的深情感动得不知所措。到时候,我会温顺地伸出爪子拍拍他的胸口,欲拒还迎说:“其实你不必太欢喜,我只不过想来瞧瞧你,如今看你尚还安好,我就也放心了。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明天,哦不,今夜就离开。请不要挽留我。”
可如今我才晓得,以上那些纯属我的幻想。
原来现现实中他令堂的无比残酷。
我从未有像今天一般,这么不愿见到穆临简,以至于我头上顶的几根稻草我也不愿拂去,只盼着那稻草,能掩盖我萧瑟的身影。
我身着笨拙的戎装,猫着腰,垂着头,慢慢地挪到穆临简面前,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的脚尖。
等了片刻,只闻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你究竟……是何人?”
听他这语调,倒像瞧出了我的身形,又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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