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站住了脚。她立即惊觉和恐惧起来。他们现在是在他住的房子前边。她的心有一分钟停顿,静静地,一动不动。接着又跳起来,因恐惧而急速猛烈地突突直跳,越跳越快。
他对她说了几句话,几句柔情蜜意的话。在这一瞬间她几乎又喜欢他了。他讲话是那么诚心实意、温存体贴。但当他更紧地捉住她的手臂,满含柔情蜜意地挤了一下她那毫不抗拒的身躯,那年深日久的神秘的恐惧又抬起头来,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迷惘,更加俱怕。她觉得仿佛心里的声音突然被松绑了,正在大声对他恳请和乞求他放开她。但是她的喉咙是无声的,沉默的。她半无意识地挽着他的胳膊走进阴森森的大门。她心中有种听天由命的痛苦,十分深沉,以致她再感觉不到那是痛苦。
他他们走上一个光线暗淡的螺旋形的楼梯。她感觉到阴冷的有霉味的地下室空气,看见黄色的颤抖的煤气灯在凉爽的微风中震颤。她感觉到每一个台阶。所有的台阶形象都从她身边一滑而过,就像即将熟睡时的幻想一样:短暂,但很鲜明;深入内心,但又转瞬飞逝。
埃丽卡·埃瓦尔德之恋(8)
现在他们站在走廊上。她知道,这是在他的房间的门前……
他放开她的胳膊,走在前边。
“稍等一下,埃丽卡,我点灯就来。”
她听见他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听见他走进去,在那儿点灯。这个瞬间给了她勇气,使她苏醒。她突然感觉到害怕,害怕消除了痉挛的发呆状态。她像闪电一样又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她在丧失理智的忙乱中没有细看台阶,只是快跑,赶快往前跑。她还觉得,仿佛听到从楼上传来的他的声音。但是她根本不愿意再去思考。她只是跑呀,跑呀,毫不停顿,一直向前。一种强烈的恐惧在她心里清醒起来:他可能追随而来;还有自己很可能回到他那里去。她跑了几条街远,到发现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时候,她才长叹一声,停下脚步,然后朝她住房的方向慢慢走回去。
现在有了许多空虚无聊、没有内容、隐藏着命运的小时。这些时间的出现犹如与世无争的乌云,涌来就是为了再度离去。不过这些时间却顽强而且固执地停留下来了,并且像是一道黑烟扩散开了,愈来愈遥远,愈宽广,到最后成为一团疲惫无力、忧伤沉重的灰色,固定地飘浮在生活上边,成为一块阴影,无法避免地和怀有妒葸地跟踪瞬息时间,还一再举起威胁性的拳头。
埃丽卡躺在沙发上,在她昏暗舒适的房间里,头压进枕头哭泣。她没有眼泪,但她觉得泪水在她心里流,滚烫的,迸涌着,控诉着,有时,一阵啜泣使她全身陡然打个寒战。她感觉到那充满痛苦的几分钟对于她如何成了重大事件;随着第一次重大的失望,悲伤如何在毫无猜疑地进行倾诉衷肠的内心深处吸饮。其实她的心在胜利地颤动,因为她的逃跑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成功了。但是这不应当成为明亮而且闪光的喜悦和欢乐,而要它如同是一场痛苦那样一直没有声音。因为在有些人的本性中,一切使灵魂普遍震撼的大事和不平常的事件,也会拨动一个隐藏痛苦和内心忧郁的沉闷的琴弦,它的声音如此响亮和有逼迫感,以至所有别的情绪全都在其中消失净尽。埃丽卡·埃瓦尔德就是这样的人。她为自己青春美好的爱情而悲伤,如同一个贪玩而迷路的孩子。她的内心也感到羞愧,感到强烈的、火辣辣的羞愧,因为她是像个哑巴一样,惊惶失措地逃出来的,而没有坦诚相待,冷静地,以一种他必定会顺从的严肃的骄傲对他说个明白。现在她想着他,想着她的恋爱,怀着那么快乐的痛苦、热切地惊恐,一切图像又都纷至沓来,乱成一团,但它们已不再是明亮的、愉快的,而是蒙上了回忆的优伤阴影。
外边的门开了。她立即惊惧起来。她害怕听到任何响声。她想用她不敢认真思索的不明确的思想解释声响引起的轻微激动。
姐姐走进房间来了。
埃丽卡感到困惑。她惊愕自己竟没有想到这一点,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事情,没想到她姐姐会来,同时她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全都很陌生,离她很远很远。
姐姐开始问起她下午的活动。埃丽卡回答得很笨拙。当她发现自己很没把握的时候。她突然变得强硬和不公正起来。说别人不应该总是用问题来纠缠她,她也不想为别人操心;况且现在她正头痛,想好好休息一下。
姐姐什么也没有说,就从房间里出去了。埃丽卡一下子感到自己刚才很不公平。她对这静静地听由命运摆布的人感到同情,她什么也没经历,也不祈求,从生活中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连她这种丰富的高尚的痛苦也没有。
这件事把她又带回自己的思想。这些思想走近了,又在远方消失了。这都是沉重的、有黑色翅膀的大船,正急行在黑暗的洪流之中,没有人声喧闹,没有哗哗水响,没有斑斓色彩,没有影响深远的迹象,只被未知的、看不见的力量推动和控制。沮丧的情绪在埃丽卡心中不住地颤动,过了抑郁沉重的几小时后,融人她无力抵抗的困倦之中。
随后的几天带给埃丽卡的是期待和忧虑。她暗自在等待信,等待他亲手写来的信息。她甚至渴望来的信里充满愤怒的言词和冷酷无情的责备。这是因为她想有一个了结,有一个凌驾于过去之上,并且阻止她今后偷偷地往他那里去的终点。或者是一封充满温情的、理解的话语的信,这些话说到她的心坎里,把她又领回到她离开了快乐的时光的圆圈中。
但是没有信寄来,在她和那折磨人的不明确之间没有出现什么预兆。这是因为埃丽卡还在迷恋她的感受和激动。她想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情是否还活着,或者说是否已经死了,或者说,是否正处于她还没有任何预感的新阶段,即过渡状态的终点。现在她只觉得心绪混乱,烦躁不安,精神持续紧张,松弛不下来,并且引起和唤醒她的厌恶情绪。她脑袋疼痛,神经质地回顾那几个小时,觉得它们比原先还要可怕,因为她更加敏锐得多地感受到了一切虚伪的和不和谐的东西。每一响声都叫她心烦,她无法忍受外界的喧闹匆忙,连她原先的思想也失去了它们柔和舒适的梦一般的境界,而具有辛辣深刻的讽刺意味。她觉得每一个事物都暗藏敌意,都有要伤害她的顽固意图。她还觉得,包围着她的这整个世界不过是一座庞大而昏暗的监狱。这里边有千百种隐藏的刑具,还有阻挡光线射进的毛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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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丽卡·埃瓦尔德之恋(9)
这些日子,她觉得白天长得难受,简直没个头。埃丽卡坐在窗畔,等候能带给她少许宁静和对比不那么强烈的夜晚。当太阳开始慢慢沉落到屋脊后面,夕照的反光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昏暗地颤动,她心里的一切就平静安宁一些。此外她还觉得,她的全部思想和感觉现在都要改变,都很陌生,这使新事件和新感受都站在她生活的门前吵吵嚷嚷,要求进来。但是她不重视它们,因为她认为自己心里滋长和形成的感情激动都不过是她垂死的爱情的最后痉挛……
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星期。埃丽卡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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