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宽厚的手,温柔的扶住她往后倒去的身子,郁洌的旃檀香盈鼻而来,那温暖的体温近在咫尺的醺热着她。
“唉,瞧你,走个路也不能让我放下心来。”无奈的轻叹,掌翻转,修长的指不紧不松的包握住她的手:“这样你该好好走了吧,我也可以放下心来。”
回眸看他,冠世的清俊脸庞,眼中全是柔柔水波般的温柔,笼含宠溺,灼亮她的眼瞳。周遭的人声渐渐沉去,世界的颜色也不再可见,只剩他和她,她只听到他怜惜的那声叹息,只看见他黑亮的眼睛,里面皆是令她心悱然若丝的温柔颜色。
“紫衣.....”她似喟似嗟低低唤他的名字,是她心中的呢喃。
“嗯。”浅笑回视她,轻声的应,掌微紧,像是回应她所有的感慨,又像给她一世的应承。
小茵笑粲宛花,真的很幸福呢,原来这样心无旁鹜喜欢上一个人,不计所有的注视一个人,是这样的幸福啊,她的幸福,是他眼中那徜徊不离的温柔。
两人拉着手一路慢慢闲逛,说书的,弹唱的,算命的,卖油饼的,贩夫竖子,市井细民,满眼的浮浮众生相,是俗缘,是尘业,却是如此的生机勃勃的鲜活。小茵兴趣盎然的看这京城的一派热闹,心头甜甜,手在他温暖的掌中,由着他牵引而行,在他细心的呵护下在人群中穿梭,就像自己是一叶孤舟,在苍茫大海中,有着一盏明灯在指引领航人生的路程,安定,平静而有归属感,不再彷徨迷茫。
嘴角忍不住的笑意,看着眼前的人,乌黑如缎的发,宽厚的肩,挺直的背,透出性格的坚定,步态优雅,衣袂挟流云之姿,完美演绎清贵不凡。温煦的阳光铺洒在他的身上,洒下一肩的金色,白玉般的耳廓更显白瑕,衣襟上那一小处露出的脖子皮肤,细腻宛如冻脂,看得小茵心微跳,这人,怎的生得如此美好?
一路上,就连男子也会对他注目而视,也引来多少女子倾慕的眼光,为她招来无数嫉妒的眼,那些人似乎不屑于她这样平凡的一个小丫头,竟可以和如此轩昂不凡的男子携手而游。
正自满心窃喜时,他突然停住步伐,回头笑道:“已经是晌午了,我们在这里用午饭吧。”
眼前是一座五层高的酒楼,雕梁画栋,悬纱挂霓灯,处处彰显华贵雍容,门头匾上龙飞风舞行书——归初楼。
早有门前迎客的店倌出声招呼:“唉,真是贵客来,满室篷辉啊,这不是右相大人吗?快请进,还是您老惯坐的雅间吗?”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店里店员都熟悉他的喜好。
檀紫衣微笑点头,牵着小茵的手进了门去,那店倌好奇的偷瞄了眼小茵,也不敢多看,忙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心里却自奇怪,这一向洁身自好的少年右相,从不曾传出什么风流韵事,也没曾见过他带女眷同行,这次却带着个小丫头。再偷瞄了眼他们相握的手,不由更加惊讶,这小丫头是何等人物,竟然让矜持自重的右相大人不忌身份的执手而行。
进到一间清雅的厢间,店倌看到更让他惊掉下巴的事,尊贵的右相居然亲自为那小丫头倒茶,还轻声细语的问她喜好吃什么,这样的场面,让那店倌张着嘴忘了招呼。
感觉到店倌逾越的眼光,檀紫衣微蹙眉,还没有看那店倌就已经吓得他忙低下头不敢再望,手微哆嗦的立在一旁,天下谁人不知道这少年至贵的右相,虽然年纪未及冠,却是行事果绝,手段凌厉,素有“笑斩佛”之名。
“这间‘归初楼’是京中最闻名遐尔的一间酒楼,他们这里的卤汁鸭、煎雏肉、鲜果龙船和鸡汁云腿最为出名,你试试?”他转脸询问。
小茵含笑点头,她对这里的饮食习惯也不太了解,就让他来做主吧,檀紫衣当下点了几道菜,几色精点,几碟小食,一壶松醪酒。
倚在窗栏边,她仰起脸,略已带凉的风吹拂在皮肤上,秋水般的沁凉,暖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又是点点暖,这两种矛盾的感觉在她的身上交叠,意外的舒服,让她生出临窗点云过,指揽凉风信的闲散感觉。窗下,是街市喧哗,叫卖讨价,有孩童的“咯咯”笑声,谁人小院里,练戏的花腔传来,唉唉咦咦的媚如丝,伴着集市的熙攘,一切是真实,又有几分人生如梦的幻。
“紫衣,那里是什么湖?”她伸指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处不见边际的大湖问。
不用起身,他已经知道她指的那个方向是哪里:“那是神武湖,是当年皇上为皇后而筑,以皇后的封号命名,这湖是九京无论平民贵族休闲游船的胜地,湖景秀丽,水光云影,甚是美丽,尤其是湖中万顷碧荷,更是美不胜收。”
“这里远远看去,已经是烟波浩淼,环翠似屏,引人向往了。”小茵眺望感慨。
笑看她神往的脸,他心中爱怜,夹了筷菜放到她几乎没有动过的碗里:“你若肯坐下来好好吃完这餐饭,待会我就带你去游湖,让你尽情领略神武湖的美丽。”
笑盈盈的回首,眼眸似嗔还娇的瞥他:“你要挟我?”
她坐在栏楯上,鸦色薄鬓,白净皓质的项,葱青色夹衫,月百褶裙,半悬的脚在裙裾下露出一点新绿色的绣淡粉桃花的绣鞋,玉色的手扶在古棕色的雕栏上,越见纤手柔美,阳光下的素脸,小巧婉约,一双清亮大眼明媚得像采撷了万道光华,她身后是碧空万里无云的干净,唯有一行飞鸟蹁跹过,绝美的背景,有少女如莲独立其中。暖风穿栏而过,吹起她的裙角,拂起她额前细密的留海,耳下晶莹的水晶耳坠摇动闪烁,点点碎亮,晃花了他的眼,也灼痛他的心,点点密密的痛,像戒香在烧,烧断他才起的念,才生的意。
“算是吧......”他胸口一窒,深呼吸,转开眼去,拈起酒杯,进一口,细细如线微凉,到了胸膛却又燎烧若火。
湖边有租船的人家,檀紫衣租了艇小舟,由着一个老船家划着慢慢悠悠往湖深处而去。
暖煦的阳光下,湖水澈蓝,细细密密的微波荡漾,湖边杨柳摆风,垂丝拂水波,婀娜多姿;远处可以看见一片连绵起伏的荷浪,碧叶田田,翻涌似波可挹,或白或粉的荷花点缀其中,交相辉映。远处是朦胧翠山若屏,拥翠环立,有亭榭山寺半掩在浓密松柏中,满目绿色,偶有早红的丹枫仿佛一点精笔画染,风韵天然,宛然一幅壮丽宏伟的山水画卷。
富贾贵躬的华丽画舫,平民庶萌的乌篷小舟,在水面穿行,同游同乐,无分贵贱,隐约可闻歌女的曲歌若有若无缥缈而来,犹如人间仙境。
小茵完全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中,深吸一口略带水气的凉风,有淡淡荷香,绕娆沁人心脾,不觉心旷神怡。
檀紫衣坐在船首,凝目她的喜悦,那张清婉小脸上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像孩子般的纯真和明朗,这样的生动,这样的鲜活。
感觉到他的沉默,她奇异的侧头望他,以目光询问,檀紫衣笑笑摇摇头,将心中的所有浮想压下,转眼眺望远处,一一为她指点美丽景点,小茵心中的那点奇异也很快在他的传神描述和美丽景色中消失,转瞬忘了个干净。
望着澄净若镜的湖面,小茵不由感慨:“如此巨大的湖,筑造要多少人力财力啊,真是只有天家才能这样的大手笔,为个女子倾全国之力,极尽所能,真可谓‘荣冠三千后宫,羡煞天下女子’!”
“神武皇后受得起这样的荣宠,当年造湖时,居国上下百姓无一不积极响应,捐钱捐物,还主动加入造湖的队伍,甚至有不少人是不要工酬的出力造湖,神武皇后,也是我迄今唯一敬佩的女子,文武双全,睿慧有谋,用兵如神,行事知度,而且爱民如子,贤良谨己,为天下女子的表范。”檀紫衣不吝赞美的道,小茵暗想,能令自持自傲的檀紫衣如此不吝言辞的大加赞美,这女子必是难以形容的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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