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时光进入浅夏。
学校楼间绿化带中石榴花开得正旺,如同从绿叶中喷吐出来的火舌,团团簇簇中都是轰轰烈烈的热情。
阳光很明媚,透过玻璃窗照进教室里,打在靠窗同学的书页上,倘若是小学生,这个时候兴许还会拿某个能镜面反射的小玩意儿照出一个小光点来在教室里胡乱地晃,然后被讲台上的老师抓到、批评。
不过高中生已经不会玩这一套,还剩下一年就要高考的尖子班学生更加不会。
靠窗的同学被刺目的阳光影响到,皱皱眉、探过身去拉窗帘,随着“嗞拉嗞拉”的声响,百叶窗帘被拉下。
初夏的江城气温多变,而晴天的午后往往气温不低。现在的教室早就没了吊底的风扇,改为前后两个空调呼呼地吹。
但会有几个离空调口近的女生披上校服外套——她们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季节开空调,也不喜欢这个座位。
“我国历史上女性掌权的现象可以说出现过很多次……”
讲台上历史老师正激情昂扬唾沫横飞地讲着课。
坐在教室靠窗倒数第二排的高熙正低头奋笔疾书。
像是极其认真地做着笔记。
但当镜头拉近,就会发现,她笔下是一张“todo”清单,纸上已经列出了长长的一列。
文身、跳伞、考私人飞机驾驶证、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
很长的一串,并且她还在继续添加。
历史老师还在慷慨激昂地讲述,且已经从会考考点引申到了外面,开始夹带私货。
“虽然部分女性掌权者也能做出政绩,但是吧我始终认为,在古代这样特殊的社会环境下,由女性掌权还是非常不好……”
高熙执笔的手一顿。
历史老师还在继续:“女性掌权最大的害处就是外戚干政。你想,不管你是皇后还是太后,你要掌权,总得有人帮你做事吧?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但凡正直一点儿的朝臣会支持你吗?不会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政治正确’,没做到‘政治正确’的人都能被唾沫星子淹死。现在那些网上攻击人的是键盘侠,他们骂人还能被称为‘网暴’,但你看看古代那些骂人的,那些言官、文人能不带一个脏字地长篇大论骂他个祖宗十八代,万一他们文章写得好,这篇著作还能流芳百世,比如骆宾王《讨武曌檄文》,写得多好。人家骂你还能骂得流传千年,这能不膈应人吗?所以,正常的朝臣谁敢帮你做事?没人帮你做事,你要怎么办?那就只能重用家里亲戚是不是?能力不能力不重要,得听话啊对吧?”
高熙还在写着清单,只是下笔有些重,像是要把纸戳破。
“除了外戚之外呢,她们还喜欢用酷吏。不然要是大家不听话还怎么办事?所以就是得让底下的人听话,让他们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酷刑,于是就重用酷吏,像武后就是这样,用酷吏镇压了非常多的反对她的声音。”
“还有吧就是对于个别朝臣用人格魅力来征服了,于是民间就出现了各种野史,像孝庄和多尔衮,还有高太后和当时的骠骑大将军裴英……”
“嘶啦”一声,高熙的笔尖划破了纸张。
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熙把笔往课桌上一拍,“腾”得一下就站了起来,把同桌都吓一跳。
“老师,过分了啊,”高熙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瞪着,“您身为历史老师给我们讲历史课,怎么还扯上野史了呢?野史之所以称为野史,不就是因为那都是民间的人YY、没几个是真的吗?您是在传道受业解惑,又不是说书的,也不是故事会,您讲这些您可真过分了啊,她们要是活着还能告您诽谤您信不信?”
高熙说得义愤填膺,班里的同学习以为常,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个历史老师是来代课的,以前没有给他们班上过课,不知道高熙动不动就和老师battle的德行,一时被她说得一愣一愣。
他反应过来自己说得不恰当,不应该在课堂上说这些历史人物的风流韵事,道:“不好意思,我们确实应该回归正题,高熙同学对吧?你先坐,我们继续讲课。”
高熙这个稳坐年级第一各类奖项拿到手软且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拿到保送名额的学生是学校里的大名人,她不认识这位代课老师,代课老师却认识她。
虽然代课老师服软表示不再讲野史,高熙却没有放过他。
她继续道:“还有老师,您刚才说的都很偏颇,女性掌权怎么就非常不好了?您都说了不能否认她们的政绩,她们之中很多人的政绩能比过大多数男性掌权者了呢,按比例来说还是女性掌权者更有能耐呢。我们评价掌权者看的不就是政绩吗?您一个历史老师还去看野史?”
历史老师也来了气,和她争论起来,“我说的外戚、酷吏问题都是历史上存在过的,不管怎么说外戚专权和重用酷吏对当时的社会政治就是有相当不好的影响。何况我说的就是在当时的大时代环境下,你不要在这里搞性别对立,在当今的年代女性掌权就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你的思想不要太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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