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想起梁潇说过的话,他要把朝堂做一遍清洗,要杀很多人,这些人里包含顾时安吗?
她想得头冒冷汗,又怕兄长也牵扯其中,嘱咐了他许多,才匆匆上马车离去。
她想过直接去大理寺监牢,可她毕竟在众人眼中早已仙逝,天牢未必认她肯放她进去。且直接去看顾时安,总不可能瞒过梁潇,把他激怒了事情更加没有转圜余地。
姜姮思忖再三,决心先回府,等梁潇回来当面问他。
今日他倒回来得早,姜姮回府时他早已下朝归家,正在闺阁的窗外斜倚看书,阳光透过枝桠落到他的脸上,映出斑驳影络。
他看书时神情专注,白皙面庞乌黑束发,倒真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单纯影子。
姜姮原本是不理他的,他爱倚靠窗也好,爱坐门前石阶也罢,进出视他为无物,可是今日,她要向他求个情。
正犹豫该如何开口,梁潇先一步察觉到她走近,那双漆黑凤眸蓦地亮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姜姮怀中的晏晏,冲她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摸她的小脸蛋,可刚伸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充满顾虑地看了看姜姮,又老老实实把手缩回来。
晏晏好奇地盯他,歪头嘻嘻笑开,像是在笑他傻模傻样。
梁潇“嘿”了一声:“你笑什么?”
晏晏吧嗒两片嘴唇,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脸。
小孩子手掌绵柔,厚若嫩笋,一巴掌下去自然不疼,还有种酥痒的微妙触感。
偏偏还笑得甜若甘果,让人生不起气来。
梁潇恨不得把脸凑上去再让她打一下,但在姜姮的注视下,他好歹忍住了。
他可以不要脸,但绝不能在姜姮的面前不要脸。
两人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没有从前的剑拔弩张刀锋相对,也没有多么亲密,介乎于中间,各有心事,谁也不知道如何先开口。
只有晏晏在母亲怀里无忧无虑地咿咿呀呀。
还是姜姮先开口:“外面的事进展如何?你曾说过不会滥杀无辜,这话是真是假?”
梁潇一听这话便猜到姜墨辞跟她说了什么,今早他送她们母女出府时就想到了这一层,姜墨辞是个热心肠,藏不住话,不可能不替顾时安鸣不平的。
他不喜姜姮这试探的话中潜藏的那份小心翼翼,刻意绕圈子,道:“要说这事,还是从辰羡而始。”
姜姮瞪大了眼,煞是惊讶。
梁潇把辰羡如何与宣叡合伙搜集证据状告朝廷命官科场舞弊一事说了出来,唇角微勾:“你曾说过要这天下百姓安康,盛世太平,若朝廷昏官不除,何谈盛世太平?”
姜姮默默理顺前后脉络,问:“你可有证据证明时安牵扯其中?”
“他和淳于彬来往密切,淳于彬既是主谋,他十有八九也牵扯其中。”
“十有八九?”姜姮曾见过顾时安在襄邑做县令时审案的样子,哪怕只牵扯一些不值钱的财物,也得力求证据详实。
梁潇好像不想与她纠缠这个问题,漫然踱了几步,道:“你并不认识如今的时安,他可是崔太后身边的红人,于朝堂后宫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若不趁这个机会杀杀他的威风,只怕有朝一日他要凌驾于我之上了。”
姜姮觉得好笑,顾时安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怎可能成为手握重兵重权的梁潇的对手?
荒谬之余,她突然意识到,梁潇驰骋朝野十数年,历来是神挡杀神佛挡弑佛,就算当年王瑾和崔元熙那般势大,他也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今却将一个小小的顾时安视作威胁。
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抬眸道:“我想去天牢见一见时安。”
她以为要费些力气,谁知梁潇略微犹豫后,竟答应了。
夜深之后,姬无剑备下马车,两人乘坐一路畅通去了大理寺天牢。
聂雪臣亲自相迎,如内官极谄媚地上前搀扶梁潇,满脸堆笑:“殿下放心,今天又签了几份供状,皆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照此架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结案了。”
姜姮跟在梁潇身后,不由得皱眉。
聂雪臣将将注意到梁潇身后跟这个身姿窈窕的小娘子,随有帷帽轻纱覆面,但望之便知绝色。
他眼珠转了转,忙吩咐左右:“快将地上的血擦干净,莫惊扰到贵人。”
狱卒立即行动,姜姮却道:“不,我现在就要去看时安。”她要看看他们把他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话不是对聂雪臣说的,而是对梁潇。
梁潇既然已带她了,自然无不可,痛快地带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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