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鹤陵园是童城最贵的墓地,有句话戏称,这里葬着的人住的地价比不少活人住得房子还贵。
我很满意父亲为奶奶选的这个地方,坐拥山江海,看得到最纯粹的景色,安静并且怡人。
“奶奶,对不起,”我在墓前,摸了摸墓碑,看着奶奶的照片,喉咙哽了哽,“我回来了。”
当年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我只敢太平间外面,都没有脸面进去看奶奶最后一眼。甚至就连哭我都不敢哭得太张扬,死死捂住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忙着后事。
后来离开国,到了异地独自生活十分不易,而且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头七、起灵、火化、入殓、殡仪,甚至前四年的祭奠,我通通缺席。
想想我也真的是很没有良心,奶奶活着的时候最疼的人是我,我居然连哭坟也没有好好哭一次。
还是在到了日本的第二个年头的时候,坐在一个居酒屋里,看到一个弹吉他的小哥,唱起他家乡的歌谣,说是老人家唱来哄小孩睡觉的。听着听着,我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吓得居酒屋老板不停的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奶奶,你是不是怪我,所以这么多年,连梦都没有托一个?”我的声音一出口就散在风里,碎了,远了。
絮絮叨叨讲了一些,我把鲜花放在坟头,便离开了。
再回到林苑,很有别样的滋味。
林苑本是清末传下来的百年老宅,曾祖父一辈开始住进去的,后来翻修了好几次,中西结合,既有点园林的风味,有点欧式的建筑,并不显得突兀,只是我总嫌它太大了。
摁下门铃,开门的不是熟悉的芳姨,而是一个看起来年轻多了的中年妇女,她看了我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问道:“您就是林少爷吧?”
我点了点头,她忙笑着将门拉开,迎我进去。
“老爷和夫人在上面呢,我去和他们说。”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家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古朴,我问道:“芳姨呢?”
“芳姨年纪大了,去年就回老家了,我是她侄媳妇,你就叫我兰姐就行。”
顺着楼梯上去,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门把手竟然有些锈,我拉开门进去,一股子霉味发出来。
“咳咳…”我被呛得咳嗽。
要不是住了真的多年我肯定认不得这是我的房间。
地上是厚厚一层灰,窗帘厚厚盖着,一点不透光,蜘蛛网还在角落里结着,说这里五年没人打扫我都信。
兰姐有些不好意思:“您回来太急,这儿平日不住人,老爷太太也没说要打扫就一直这么放着,要不您在楼下坐坐,我现在给您洗一洗?”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让它废着吧。”
回到客厅,想在沙发上坐下来,只是还没等我踏实坐下,台阶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父亲已经缓缓从楼上走下来了。
他的金边眼镜看起来厚了几分,手上拿的烟斗也时不时嘬一下,他直勾勾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桌边,先是在烟灰缸里敲了敲,抖出烟丝儿来,然后喝了一口普洱润润嗓子,才道:“回来了?”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父亲相处。
正这个时候,门吱吖一下开了,高跟鞋哒哒地踏进来,回头望过去,是母亲回来了。
见到我的时候,母亲先是顿了一下,显然她没有预料到我的出现,而父亲也并没有告诉她,所以她小小失态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正常,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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