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旸呆呆地看着哭闹不休的姐姐,连姑丈将他抱起都没察觉,心头缠绕的疑问兀白难解。
死了?爸爸妈妈死了吗?以后就看不到摸不着他们了吗?
电视里的人死掉的时候,不是都会有很多话要讲、有很多血要吐的吗?怎么爸爸妈妈一声不响就没掉了?他们不是说去上班吗?怎么会一去就不回来
了?
余旸觉得眼睛湿湿的,难受。
以后是不是没有香喷喷的烤饼可以吃,不会玩得一身是泥然后挨骂,不能和爸爸抢床睡了?
好像就是这些,好像……又不止这些。他歪着头,想得不明不白。
回到家,马马虎虎吃过晚饭,余旸就被打发到房间里睡觉,姑姑哄他直到闭上眼睛,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与家人一同守夜。
余旸不再装睡,睁开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他们,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不乖吗?怎么会?他会自己洗脸刷牙睡觉,他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他每天早上只赖一小会儿的床,他在幼儿园里只欺负不听话的孩子——他很好啊
,所有人都说他聪明活泼可爱。怎么爸爸妈妈会舍得不要他?他们明明说最喜欢他,他是他们的心头肉啊。
难道他偷偷把难吃的小点心扔掉,被他们知道了?
难道老师真的把他揪小朋友辫子的事告诉爸爸了?
大不了他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他们说欠哥哥姐姐很多,大不了他以后不抢他们东西玩不撕他们作业了,只要他们快点回来,没有他们在,就没有
好东西可以吃,没有零花钱可以用,还会被二哥追着打的。
他不要他不要!
但是他们死掉了啊。电视里说,人死不能复生。就是说,他们回不来了。那他和哥哥姐姐他们要怎么办?怎么办?
大大的问号悬在空气中,余旸将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大哭。
狭窄的客厅里,余俪夫妇和三个孩子商量日后的生活安排。第一句话,便是一个晴天霹雳。
“姑姑,我知道你喜欢开玩笑,但是不要再吓我们了,我们……”景只觉得天旋地转,先是父母双亡,再是父母不是亲生,她过去十三年构造起来的
世界,一下子就变得面目全非。
晗却泰然自若,只挑了挑眉,再无其他反应。
“您在开玩笑。”暇日见刚毅的年轻脸庞上,写着责备,“即使担心我们会成为您的累赘,但您作为长辈,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也不应该说出口的。”父
母留下的东西,除了这间老旧的房子外,只有单位的抚恤金。要说她贪什么家产,倒也不至于。
除了小景的反应正常外,晗的冷静、暇的敏锐无不让余俪吃惊:“姑姑承认自己家确实也不富裕,但是也决不至于为逃避责任而编造谎言。哥哥嫂
嫂太想要自己的孩子了,所以陆续收养了你们,希望你们能招来孩子。这样的收养动机不算纯正,我当时也劝过他们,但是没有用。“
她缓缓扫过表情各异的侄儿们,叹了口气:“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去世,你们四个没有谋生能力的小孩,势必得找到新的依靠,旸旸不用说了,肯定
是跟我们夫妇走。至于你们,是回头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和我们在一起,就由自己决定吧。如果要离开,我一定尽力帮你们找到自己的父母;如果
跟我走,那么你们就要有吃苦的准备。“
说实话,以她和丈夫的收入,要供养四个孩子的生活起居升学费用,实在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但是哥哥只有她一个妹子,她不伸手帮忙,难道要眼
看几个孩子流离失所吗?
姑丈一双大手搭上妻子的肩膀,无声的支持换来她感激的笑容。
见几个孩子沉默不语,余俪道:“我知道你们一下子打不定主意,但是这件事最好快点能定下来,我和你们姑丈都是单位里请了假出来的,不能待
久。后天之前给我回复,好吗?“
暇作代表,沉重地点了点头。
几个人心神俱疲,昏昏沉沉地守夜直到天明,并不知道这中间,曾经有一抹小小的身影寻求安慰而来,在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悄悄离开。
“姑姑说的是真的。”晗牵着景的手,在二哥身后的台阶上坐下,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父母生前所住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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