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并不是很好惹的,纪先生和她交情很深吗?”
“你放心吧!”纪远微笑地说。
经理进去了。这儿,纪远再燃上一支烟,望着舞池中的人影。一支舞曲结束,灯光忽然亮了起来,纪远本能地一震,嘉龄出来了!嘉龄,不管她化作任何名字,纪远依旧认得出来。她不再是往日的那个小女孩了,纪远带着沉痛的心情,望着她那张脂粉堆积着的脸庞。才二十八岁,应该也不会如此憔悴呀!脂粉掩饰不住她的苍白,那职业化的笑容里,每个笑痕中仿佛都挤得出泪水来。一件敞胸的黑色洋装裹着她,那裸露的肩头应该不胜寒冷,消瘦得可以看出骨骼。怪不得经理说她不受欢迎,青春似乎对她特别吝啬,那张当年焕发的脸庞已换上了疲倦和苍凉,看不出丝毫的光彩。对满座的客人机械化地点了个头,她开始唱一支《绿岛小夜曲》。她什么都变了,只有歌喉依然圆润动听,婉转轻柔。纪远不禁听得呆住了。
一曲既终,场子里响起几声疏疏落落的掌声,不给人赞美的感觉,倒带着点讽剌的意味。经理走到纪远的身边,把嘉龄的合同和借据交给他,说:
“她还要唱一支歌,让她唱完吧!”
纪远点了点头,大略地看看那些数据,就签了一张数字很可观的支票给经理,说:
“我希望不再有什么麻烦。”
“哦,当然,当然,纪老板。”经理一迭连声地答应,把纪远不知当做哪家新开夜总会的老板了。
嘉龄又开始唱起一支歌来,纪远忍不住地大大震动了一下,那是一支熟悉的歌,他第一次听到它是在杜家的客厅里,也是嘉龄唱出来的。那时杜宅宾客盈门,觥筹交错,嘉龄尚不解人间哀愁,用天真的神情,唱出这支歌曲,和今日置身舞厅,苍凉地吐出那一个个的字,有多大的不同!他屏息敛气,听着嘉龄哀婉的歌声:
有一条小小的船,
漂泊过东南西北,西北东南。
盛载了多少憧憬,多少梦幻。
船儿美丽,梦儿旖旎,
穿过海洋,渡过河川,
来来往往无牵绊!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憧憬已渺,梦儿已残,
美丽的小船,
不复昔日的光辉灿烂。
经过风暴,涉过险滩,
盛满时光,载满苦难,
何时才能卸下这沉沉重担?
经年累月,漂泊流连,
白曰苦短,夜来苦寒,
何处是我避风的港湾?
我已疲倦,我已颟顸,
憧憬已渺,梦儿已残,
何处是我停泊的边岸?
我已疲倦,我已颟顸,
何处是我停泊的边岸?
憧憬已渺,梦儿已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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