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彦并不动,也不回他,只朝着阿蛮望去,一字一顿道:“钟彦亦能护郡主北上。”
阿蛮视线从他剑尖划过,而后与他对视,眼睫微动,回他道:“放下。”
她语气不重,钟彦却忽觉难忍,甚而头遭产出违逆之念,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只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
李秀视线亦落在阿蛮身上,听她如此开口,心头狠狠一跳,只觉呼吸都是一紧,不过片刻,他垂眸,将手中提着的干粮递送到她面前,声音微哑道:“王妃用些吃食,属下去煎药。”
阿蛮对他亦有怒意,冷着一张小脸朝着他看过去。
李秀一愣,而后狼狈起身,不敢再与之对视,只冲着钟彦冷声开口道:“王妃体弱,经不得钟侍卫这一身戾气。”
钟彦视线始终落在阿蛮一张小脸上,听得李秀这般开口,又见阿蛮着实冷了脸色,唯恐她真恼了自己,一时心慌,不敢再直视其面容,慌乱将长剑收回。
李秀提着手中药草要出屋外煎药,路过他身侧时微顿,声音压低道:“出来。”
钟彦将长剑收回剑鞘,并不多言,身体僵硬,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
汴州城中,河东王入城,城中鸦雀无声。
卯时末,陈树先一步回到武昌王府,入书房面见萧衍,行大礼后,起身直视其双眸,言辞切切道:“王爷,臣下已按吩咐,寅时正,于城楼之上,将河东王萧誉勤兵黩武,罄竹难书之罪,公之于诸国。万望王爷信守承诺,允臣下夫人归家。”
萧衍坐于案几之后,只凝眉垂眸看手中书简,好半晌才将手中书简重重放下,而后看向面前陈树,声音并不能听出喜怒,只语气极淡地开口道:“陈侍郎甘愿为夫人背负叛主之骂名,果真情深。”
陈树眉头狠狠一跳,竟忍不住向前一步,沉声道:“王爷何意!”
萧衍视线重新又落在案几上的书简之上,不过须臾,脸上神色冷了下来,只抬眸望向面前之人,语气平缓道:“既如此情重,那不知陈侍郎可舍得用自己一命换夫人母子平安。”
他说这话时,神色未有丝毫波动。
陈树身子僵在原地,脸色一时刷白,眼神定定望着他,竟一时不能言语。
他自少时,勤勉好学,治学严谨,后得以入仕,更是步步谨慎,及进至中书侍郎,旁人更言其老谋深算,从未错漏。此生步步皆在算计,唯独婚约一事,跳脱其掌控。
起初,他不过想着娶一妻,好助他打理好府中内务,让他能够心无旁骛,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后来,诸事种种,皆成了变数。他看到她便心生欢喜,满腔抱负皆可抛诸脑后,如此十几年如一日,世人皆言他畏妻如虎,却不知是他甘之若饴,乐在其中。
萧衍视线落在他的面上,神色平淡,等着他的回话。
陈树回过神来,深吸口气,往前一步,恭敬施礼,神色郑重道:“王爷重诺,定能护我妻一生平安。”
萧衍看他片刻,才一字一顿道:“河东王萧誉举兵造反,意图逼宫,陈侍郎该以身殉国,率百官于宫门前,死于河东王剑下。”
他说着微顿,语气放轻,再次开口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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