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林子小木屋里找到席香的戟刀,陈令便带着白饭一路追到了洛邑来。
因而庄鸿曦及幽州那边的情况,陈令确实是不太清楚,但听说西戎领军的是哈德,就那个头脑简单的大王子,陈令不信征战沙场数十年的庄老头,会折在哈德手里。
于是他安慰她道:“老头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你放心罢。”
席香细想也对,遂不再提此事,目光转而落到杨钩身上。
陈令见状便借故离去,将空间留给她姐弟二人单独说话。但他未离远,就在院里给两只顺毛。
这一路上杨钩跟哑了似的,从头到尾没吭一声,那一张生得与母亲眉眼相似的脸上神情淡得仿佛入定之人,这世间纷扰都不能使他变色半分。
可到席香转向看他时,他脸上神情一下子就变得阴沉下来,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带走我,会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
席香面色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杨钩话里的意思,忙道:“抱歉,是我冲动了。”
她原本也没打算把杨钩牵扯进来,只是在看到那与他同乘一车,据说是西戎二公主的女人拿他当挡箭牌后,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崩断了,想也不想的把他拽过身边来了。
当时本意是想保护他,却忘了这个弟弟如今是西戎的七王子,王族地位摆在那儿,根本用不着她保护,反而会因为她这么一拽,很有可能给他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西戎王族会不会怀疑他和她是里应外合,所以才会有今日这一出。
但不管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杨钩在西戎王族的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否则那位西戎二公主不会毫不犹豫地拿他当在身前。
席香心有愧疚,杨钩却一脸漠然,道:“事已至此,少说无用的废话,你告诉我接下来你的打算是什么?是把我和我娘接走,还是另有所图?”
他这话明显是知道了什么,席香心中一惊,讶然道:“你都知道了?”
“你口中的知道如果指的是关于我娘也是你娘的事,是,我确实都知道了。”杨钩今年才十二岁,眉眼还未长开,却已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反而满是阴沉,连语气都是一样阴恻恻的,叫人听了很不舒服:“但知道了,又如何?”
席香被问住,一时无话。好半晌,她才极其艰难地问一句:“你和娘,在这边过得好吗?”
杨钩道:“锦衣玉食,奴仆簇拥,自然是好。”他语气十分欠揍,脸上只差没写出“老子在西戎过得很好你少来打扰我”几个字。
娘与弟弟两人身为西戎王族,不管怎么样,日子确实比回到大梁当寻常百姓要好一些。她一心想把两人接回大梁,确实有些一厢情愿了。
席香抬手按了按眉头,将心头郁气压下去,问道:“若我要带你和娘一起回去,你可愿意?”
杨钩道:“若我不愿意,你觉得在市集时你能这么顺利地带走我?”
他这话说得确实也对,但这施恩一般的语气实在叫人讨打,以致这本该是件欢喜的事,却生生令席香只有满腔无可奈何。
“你先放我离开,五天后巳时,我会把我娘一起带出来。”杨钩抬起下巴,想做出睥睨傲然的姿态,偏偏他生得比席香还矮了一个头,反而显得有些傲娇,“洛邑有个叫四方神台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就在那碰面。”
席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但联想起杨钩对她的态度,出于谨慎,席香委婉的提了句:“你在西戎过惯的好日子,回到大梁后,可就没有这样奢靡了。”
“你们大梁人就喜欢弯弯绕绕,有话不爱直接说,就爱拿别的来试探。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愿意跟你离开吗?”
杨钩一脸不耐烦:“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哈德重伤,昨日已送回王宫中,请了大夫去看,别的伤都好治,但命根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席香:“……”一时间她竟有些佩服那位伤了哈德的勇士,下手可真够准的。
“西戎一后两妃,王后只生了哈德一个孩子,哈德命根子折了,便和王位无缘了。余下的几个公主和王子,必会为王位相争。”杨钩虽然挂了个七王子的名衔,但王公贵族都心知肚明他是什么来历,是绝无上位的可能,所以他干脆在王位之争发生前,带母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卷入其中危及性命。
“我无心王位,此时离开,最好不过。”杨钩道。
如此解释,倒也算合情理。席香心中存疑消了大半,点头道:“那便依你之见,五天后巳时,我们在四方神台见。”
姐弟俩谈妥,待陈令进来时,席香便将计划告诉他。
陈令听后,目光审视着杨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碍于他是席香弟弟,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道:“行,我送你出去。”
席香自然也跟上,一起把杨钩送到大门时,陈令双手抱胸,懒洋洋的道:“这边的地方你比我们都熟,我们就不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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