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抬袖挥落,面色阴沉如水:“滚出去!”
女使惊吓难当,跪下叩首认错后,在裴氏身侧仆妇的示意下,连忙收拾了茶碗碎片,垂首退了出去。
“看到了吗?那小贱人……果真是和他藏在书房中的那幅画上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此前你还道是我多疑,不该介意我与他成亲之前的些许旧事……殊不知他们非但早已苟合,那女人竟还暗中为他生下了孽种!”
“他找了这么多年,如今终是叫他找到了!”
“接下来是要将人接回来……父女就此相认团聚是吗?”
“那我和冉儿成了什么?我们裴氏又成了什么……全京师的笑柄吗!”
仆妇连忙劝慰道:“夫人且冷静冷静,依奴婢之见,郎主未必就有认亲的打算,郎主终究还是要顾忌官声和咱们裴家的……”
“纵一时不去认,他迟早也会认的!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了解他吗?看似仁厚随和,实则骨子里最是自诩清高!他如今在官场上站稳了脚跟,翅膀硬了,怕是巴不得寻个机会来落我和裴家的脸面,以显他已能独当一面,无需再仰仗我们裴氏一族了!”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下嫁于他,过了这么多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如今还要遭受此等羞辱?”
“难道我要眼睁睁等着他带那个孽种来上门羞辱我吗?”
那个从一开始就下定的决心让裴氏咬紧了牙:“不过是一个小孽种罢了,即便他当真知晓了,又能奈我何?”
“夫妻离心……”她自问自答一般,悲凉讽刺地笑了两声:“他的心又何曾给过我——”
“他既从不为我思虑分毫,我便只能自己为自己思虑了!”
……
另一边,待姚家母女走后不久,郑国公府花会上来了一行宫人。
为首者是位年轻的女官,微含笑与郑国公夫人道:“前不久圣人差人自洛阳寻得了一株品相上佳的紫牡丹,于宫内养护了半月,今日特命我等送来,恰与贵府的花会添些趣意。”
瞧着那株被宫人捧来的紫牡丹,竟是京师从未见过的,四下惊叹声此起彼伏。
紫牡丹固然是罕见的,而更贵重的却是圣人的心意。
众妇人看向正行礼谢恩的郑国公夫人段氏,无不艳羡感慨。
“说起来,这段氏可真是好命……”有离得远些的几名妇人低声叹道:“段家本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论起出身且比不得你我呢,可当初宫中为崇月公主选伴读时,那公主殿下却偏偏挑中了大了三岁的段氏……”
“是啊,有幸做了公主伴读,那位公主的胞弟之后又被立为了储君……如此,待到议亲时,才能高嫁到这郑国公府。”
“得了门好亲事,又生了个好儿子,年纪轻轻便官居要职,得圣人这般器重……这般好命,叫人往哪儿说理去?”
“说来,当初崇月公主选伴读时,梁夫人您不是也同去了,论家世,论机灵劲儿……您到底输在段氏哪里了?”
被问到的那名妇人时隔多年提到此事,仍是轻咬了咬牙:“……那位公主殿下说,想要个赏心悦目的陪着,瞧着心情好。”
问话的两名妇人听得这个回答,心情复杂地看向被众人拥簇着的段氏,又悄悄看了看身边这位……
行吧……的确也是有些说服力的。
其中一人不禁道:“合着……咱们那位心怀大义的崇月长公主,原竟是个只看脸的?”
不远处,耳朵尖了些的常岁宁听得这一番对话,认同地点了点头——嗯,正确的,客观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女郎?”喜儿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兀自点头的常岁宁。
常岁宁仗着“脑子坏了无所畏惧”的底气,不打算对任何异样举止做出解释,从容问道:“那位女官是何身份?”
她远远瞧着此人,隐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受。
“那位是固安县主。”喜儿低声与自家女郎道:“但如今大多称其为明女史——”
常岁宁看过去:“她是明家人?”
“是,明女史是当今圣人的亲侄女。”喜儿对一些京中传闻向来信手拈来,小声说道:“据说这位明女史在家中是庶女出身,原本是不算得宠的,在明家后宅里无人问津,只因其十岁那年,见了圣人一面,就此命运便截然不同了呢……”
常岁宁下意识地问:“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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