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了锄头,三两步跑来粗粗作揖。
邵明姮与他简单说了目的,范良豪气道:“前两日下雨还说起邵大人,要不是他教我疏通积水,养护芦笋,亏损还是小事,最怕长锈斑,芦笋长了锈斑,口感差,价格也卖不上去。
邻村便是吃了亏,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一个劲儿的说话,回头看两人落后,便停下来等着。
长期风吹日晒,他面庞黢黑,肌肉结实,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力量感。
长荣也跟了上来,一行人去往槐树尽头,成陇的土堆,一棵棵芦笋苗株几乎与肩同高。
地里是干透的,一棵棵芦笋苗乖巧的立在母株旁,都有拇指粗细。
罗袖惊喜地弯下腰,细葱段似的手指搭在芦笋上,外壁还有水珠,晶莹剔透,卖相顶好。
“范大哥,我们多买些,你算我们便宜点。”
范良哈哈大笑,“自己吃能要多少,权当我送邵小娘子的,当初邵大人没少帮我忙,我也没什么可回报的。”
说罢,躬身就开始拔芦笋。
罗袖望向邵明姮,微微一笑说道:“可不可以将地里的芦笋都卖给我们?”
范良仰起头:“能吃的完吗?”
“家中有凌阴,像这么好的芦笋不多存点倒是可惜了。”
范良做事麻利,小半个时辰就提着满满两筐芦笋回来,罗袖按着京城芦笋价格的六倍给他,范良还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看向邵明姮。
罗袖拿帕子擦了擦汗,客气道:“范大哥,今儿麻烦你了。”
范良憨憨点头,待送两人上车,他又想起来什么,飞跑回草棚里,拎着一尾硕大的鲈鱼追上去。
“邵小娘子,你收下。”
他不会说话,又怕邵明姮不收,强行将鲈鱼丢了上去,用力推了把马车,高举起手摇动。
“半夜我自己网上来的,不用钱。”
鲈鱼色泽鲜嫩,鱼鳃一鼓一鼓,忽地蹦起来,吓了两人一跳。
罗袖拎着鱼口的细绳,笑眯眯道:“托你的福,有鱼汤喝了。”
邵明姮望向远去的范良,不觉想起与哥哥四处游历的场景。
哥哥邵怀安自幼聪颖,当年考取进士后本可以留在翰林院任职,再有叔伯照应打点,是有宰辅之才的。但那时她太小,父亲无暇照顾,哥哥便选择外放回徐,远离了朝廷中心,自此过着悠闲平淡的日子,哥哥志向高洁,是最善解人意宽仁待下的,在任数年口碑极好。
可他如今却成囚犯在岭南服役。
邵明姮低着头,不让罗袖看到她的神情,马车很快穿过西城驶向东城,车马声渐大,风拂过车帷簌簌鼓动。
顾宅关着门,秦翀和关山守在书房门口。
顾云慕拨开白玉骨瓷葫芦纹香炉,撩起眼皮瞥去,顾云庭右手执书,左手覆在裹软缎暖炉上,似没听见自己的话,翻了页,连姿势都没变。
“脏水泼到咱们顾家,便没有息事宁人的做法,此事瞧着粗中有细,断不可能是简单宵小所为,你查案的同时亦要注意防范,咱们到了徐州,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等着。
风向啊,说变就变。”
顾云慕担起徐州都督一职,明面上风光,实则暗藏玄机。
两人离开京城时,关于顾家贪赃盐税的流言尘嚣甚上,去岁户部报账只扬州一带盐税便有一千三百万两,可谁知年底办朝宴,翻查国库却发现实际缴纳才有五百万两,中间差出八百万两的窟窿,一时间朝野震动,户部上下人人自危。
原该有的账目明细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流言溢出,道各地盐官早就将税银偷偷呈给尚书右仆射陈国公顾辅成,国公权势滔天,便是连当今都不敢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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