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阿耶喝了两盏酒,带着微醺的酒意拉着他说到半夜。阿娘尚能放声大哭,阿耶怕白日误事,连醉都不敢醉一场。
阿耶的两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在我们眼里天塌下来的大事,上位者一句话便能了结,今日我们是胜了的一方,可明日呢?”
“这世上做女儿家,比我们这些男子难多了,要历经多少委屈不平,忍耐多少腌臜污糟……我却无法为我的女儿们涤清前路,甚至还要送阿鸾入那深宫……我恨啊!”
林翱回想着,眼眶也不禁湿润。他绞尽脑汁欲为阿鹭拼个前程,再难也是件有盼头的事,可阿鸾连日的遭遇却叫他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不知如何能护住她。
如今只希冀着阿鹭能问到些有用的信息,自己能在回军营前同家人一起商量商量。
“阿鹭……啊不,林翡要找我?”
晏如陶到了庄子上还未下马,就听到李擎说“阿鹭找你有事”,惊得他连忙环顾四周。
“她不在这儿。”李擎指着东边,“他们住在东边的院子,我刚叫人去传话了。你也别下马,我们直接去湖边等她。”
这个平翠湖旁边的小山庄是去年官
家赏给林济琅的,东西各有两个小院,今年伏假便邀李家同住。
李擎在湖边来来回回地跑马,沉醉在湖光山色里,晏如陶却下马坐在湖边,眼里什么都装不下,满心的忐忑和激动。
甚至趁李擎跑远了,对着湖水正了正发冠,又捋平了衣角的褶皱,再不敢坐着,站在太阳底下焦急地等着。
李擎看见林翡远远走来,立刻掉转马头迎了上去,留下晏如陶在原地踟蹰。
“阿鹭,怎么没骑马?”
“振羽在换蹄铁。你骑马随意去旁边转转,我有事同他讲。”
晏如陶只见李擎忽然回头盯着自己看了两眼,又将身子用力地甩回去,似乎很激动地和林翡说着什么,然后再次回身,神情很是不甘。最后骑马跑远了,背影都显得极为不情不愿。
他不知二人之间说了什么,只看到林翡径直向自己走来,他不自觉又攥紧好不容易捋平的衣角。
他生怕前两日的事情叫她忧心愤恨、愁眉不展,以他的身份,不知该如何劝慰才不显得唐突。
可她的脸上此刻正挂着笑意,柔和又亲近。
想想刚才她指不定说了什么把李擎气得够呛,晏如陶紧绷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无论经历什么,她都好似有着无穷的生机和活力,不会倒下,不会认输。而且,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颀长挺拔,比任何世家子弟都配得上“芝兰玉树”这一词。
晏如陶脑中思绪飞翻,转眼间人已经到
了面前。
林翡心中不安,毕竟是要打听宫中的情况。私议宫中事,若深究可是重罪。
可看到他额上一片紫红,想着他昨日不计后果的援手,她卸下心防,开口问道:“晏郎君的伤可好些了?”
晏如陶原本怕她一张口又是道谢的客套话,没料到她竟关心起自己的伤,怔了片刻,才慌忙说道:“只是看着唬人,医师说不碍事。阿岭说你找我有事要问?”
他说得太快,到最后不得不咽了口唾沫。
林翡点点头:“昨日在宫中,晏郎君也听到了,阿鸾入宫一事圣命难违,我阿耶今日一早已应下此事。至于阿鸾何时离家,尚且不知。”
她看他有些同情的模样,接着说道:“她不满八岁,自幼体弱多病,我们家里又极简单,养成她单纯柔弱的性子。宫中人事纷杂,她孤身进去,恐怕处处要得罪人,因此想问问晏郎君,让她提前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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