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不了解箫白泽啊,这位爷从来听不进任何恳求话语,只要他心里有了定夺,再多的哀求也难使他更改决定。
“你所犯下的岂会只有一个不敬之罪。”眸光犀利地投放在戚县令与皮师爷身上,箫白泽瞬目冰冷道:“戚县令,皮师爷,朕虽久居平阳城,听多了真假掺半的话,但是朕的耳朵仍旧灵敏。武鸣县虽然远离皇城,但万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哀嚎朕能听得见,你们身居于此,日夜与此地民众为伴,斗胆私吞那三百万赈灾银两的时候,你们就不怕民众的哀嚎声会刺穿你们的耳膜吗?”
不及戚县令和皮师爷分辩,箫白泽抬脚继续向前走,头也不抬地吩咐跟在他身侧的宣世忠,“着刑部和兵部共同派得力人手来武鸣县,将整座官府全部肃清,仔细盘查清楚后,留下可用之人,余下的全部革职。若有明确证据证明哪个官差曾帮着他们助纣为虐的,除了革去他的官职外,一并交由刑部处置。”
宣世忠郑重抱拳,“是。”
英俊的面容上浮现些许阴霾,箫白泽沉着声道:“传信回平阳城,让户部的张尚书准备一份详尽的官员名单,下到里长,上到丞相全部都写进去,不许漏下任何一人,待朕回朝后第一时间呈上来。朕登基四载,从未大张旗鼓整顿过朝中官员,这次的事件便是教训,朕倒要看看,乾朝还有多少这样不配为官的糟粕。”
宣世忠再次抱拳,“臣这就去办。”
帝王发怒便好比狮子咆哮,最机智的做法大抵就是垂首不语,默默等狮子咆哮完。跪着的官员们皆不敢吭声,漫漫四野一片寂静,唯有晚风瑟瑟不休。
林桑青亦识时务的闭口不言,只乖巧地跟在箫白泽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他们即将走完夹道相迎的官员身旁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恍若玉片飞溅,让人忍不住想抬头看看她的相貌,“皇上万岁。”顿一顿,又道:“宸妃娘娘千岁。”
林桑青心中已知说话的是谁,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季二小姐那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蛋。箫白泽此刻正恼着呢,谁也不想理会,林桑青替他朝季二小姐点头笑笑,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折腾了几天,一直不曾睡个安稳觉,得知箫白泽的真实身份后,早有人提前将武鸣县官府的客房收拾了出来。望着久违的雕花大床,林桑青激动的热泪盈眶。
喝完魏虞不情不愿送来的驱寒茶后,林桑青和箫白泽相拥着沉沉睡去。
一夜安枕。
第109章第一百零九章
隔日,林桑青是被久违的日光唤醒的。她居住的客房内有两扇落地窗,大片大片的日光从糊窗的绢布中渗进室内,斜斜投到她的眼睛上,温暖而刺目,让人睡意全无。
当然,这是主要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与萧白泽有关。
诚然,入宫这么久,林桑青一直自己睡一张床,在家中也是如此,她习惯了自己独占一整张床的霸道感,而今乍和萧白泽睡在一起,她百般不适应。
自己睡一张床想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哪怕在床上打个滚儿也是可以的,但和萧白泽睡在一起后,林桑青连翻个身都要犹豫半天,生怕动静大了会吵醒他。加之萧白泽有个坏习惯,睡觉的时候总爱抱着她,那只搭在她胸口的手臂放久了好像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磨磨蹭蹭起床后,林桑青一壁往身上套外袍,一壁嘟嘴埋怨萧白泽道:“你看上去挺瘦的,没想到居然这么重,光是一只手臂搭在身上我便吃不消了。我现在觉得胸口疼得很,气息不顺畅,可能是被你的手臂压出来的,今儿个晚上你不许再抱着我睡了。”
萧白泽已穿好衣裳鞋袜,正对着铜镜束发。把碧玉簪横插·进乌黑墨发中,他转身走到林桑青身边,面色一如往昔平静道:“唔,你的意思是一只手臂压在你身上沉重,那我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你身上的时候你觉不觉得沉重?吃不吃得消?”眼底笑意深沉,他取过搁置在架子上的青色腰封,举止自然的替林桑青扣上,“我想应该不觉得沉重吧,我记得你当时甚是享受,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曾说过,也没有让我把身体挪开。不过,你好像一连说了几句吃不消,还哀求我慢一些——我可照做了。”
淡淡的龙涎香气蔓延在鼻息之间,让人忍不住想多吸几口气,意识到萧白泽说的是什么事情,林桑青羞得满脸绯红。故作镇定地甩开搭在她腰间的手,林桑青欲盖弥彰的咳嗽一声,低声道:“厚颜无耻。”
换来后者一阵轻笑。
肆虐多日的暴雨终于消停,一夜过去,石跃江的水位下降稍许,不再如之前一般满满当当,好像随时要暴发山洪似的。如今的石跃江风平浪静。
趁着天气晴好,萧白泽赶紧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加紧调运物资和人马,多方联合行动,帮助武鸣县的灾民重建家园。
皇帝亲临武鸣县,亲自布置赈灾事宜,算是给惶惶不安的灾民们喂了一颗定心丸,不过短短半日,先前混乱的局面便控制住了。
灾民们有了主心骨,饥饿的肚子也被朝廷加紧拨运来的粮食填饱,损坏的家园眼看着也要重建,就连看不惯的贪官都被萧白泽处置了,一切都向好的一面发展,他们的抱怨哀嚎声渐渐被歌颂萧白泽的声音所取代。
灾民们皆言,有这样一位爱护百姓的皇帝是国之大幸,何况这位皇帝一表人才,长相和气质都十分出众,看上去就跟天上的仙君下凡一般,更是让人忍不住相信他爱戴他。
能够被平民拥护爱戴是件好事,萧白泽算是白手起家,没有任何家族势力,背后只有太后撑腰。若是太后哪天想明白了,不愿再给他撑腰,反而转头扶植起自家亲戚,那萧白泽便真的无所依凭,只能被迫放弃皇位,或沦为阶下囚,或成为一缕亡魂。
但只要萧白泽在百姓中竖起威信,得天下百姓拥护爱戴,那时不消说太后了,连季相都不能耐他如何,纵然抓心挠肝的想除去他,也要先考虑百姓们允不允许。
由于外头地上多泥泞,患病的灾民又随处可见,萧白泽恐林桑青弄脏衣裳或染上什么病痛,便让她在客房中待着,没带她出来走动。
哀鸿遍野的景象正在逐渐消失,这座被洪水光顾过的小县城已经褪去了之前的惨淡,开始显现出生机,但路上的泥水一时半会干不了。
萧白泽放下帝王的身份与轻微洁癖,与魏虞一起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专心商讨接下来还需要做哪些事情。
途径棵大树附近,一位约摸三四岁的孩童突然从他身边跑过,小脚丫不留神踩进泥坑里,泥水顿时四下飞溅,有几滴沾到了萧白泽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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