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青正一边磕着花生,一边和方御女讨论桂花糖蒸栗粉糕怎么做才会更加好吃,殿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巫蛊娃娃!”继而开始招呼身边人,“你们都过来,快看,这个娃娃上面还有针呢!”
这几声惊呼刚传进耳朵里,林桑青便知道坏事了——完蛋,中计了!
心脏陡然突突跳动几下,眼皮子也跟着跳得厉害,林桑青无心剥花生,她将剩下的花生揣进侧兜里,匆匆挑开厚重的帘子,三步两步走进内殿。
季相从宫外请来的那位女法师举着个白色的布娃娃站在屏风旁,纹有太阳图案的额头上满是纵横皱纹,插在头发上的雉鸡羽毛随着她的动作抖动不停,一眼看去,周身萦绕着神秘的气息。她举着布娃娃向身旁的人解释,“这叫做巫蛊,是一种诅咒术,要先做好一个布娃娃,用笔画上五官,再在娃娃身上写上要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用针扎在布娃娃身上。被诅咒之人先是身体欠佳,怎么都寻不着病因,久而久之,便会生病或者死亡。”
围绕着她的众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经常跟在淑妃身旁的宫女闻言惊讶道:“啊,原来诅咒我家娘娘的是林昭仪!”她抬起头,用厌恶至极的眼神望着林桑青,“林桑青,我家娘娘与你无冤无仇,你竟歹毒至此,用厌胜之术来诅咒她!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心难不成是铁坨子?”
刚进内殿就吃了这一击,林桑青指指自己,“我的心是铁坨子?”
见自家主子被人呛着了,枫栎气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个调,“放肆!你是什么身份,娘娘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经常跟在淑妃身旁的宫女翻个白眼,很是不屑道:“她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哪里还值得我尊敬的唤她一声昭仪娘娘!我这便去告诉太后和皇上,等一切水落石出,看她还能以娘娘的身份自居吗。”
她喊上聚在周围的淑华宫的宫人,拿着扎满针的布娃娃愤愤不平地去往永宁宫了,一路上闹哄哄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从繁光宫中搜出了巫蛊之物。
她们离去之后,繁光宫倏然安静下来,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空得人心慌意乱。方御女神色焦急的握着双手,来来回回踱步道:“青青,怎、怎么办,淑妃的脾气我清楚的,她自恃出身名门,很少主动同别人说话,也几乎从不害人。但,但若有谁损害到了她的利益,她一定会加倍讨还的!太后一向袒护她,你快想好说辞,等会儿到太后跟前,你一定不能承认那个巫蛊娃娃与你有关,不若太后定会重重责罚你的。”
心里烦躁不安,林桑青走到桌子边,抬手倒了两杯水,自个儿捏起茶盏喝了一杯,故作平静道;“别怕,该来的总会来,越是慌乱越容易出岔子。你先坐下歇歇,喝杯水。”
方御女皱着眉头在桌子边坐下,一张巴掌脸上写满了惆怅烦闷,就连那双惹人流连的清澈眼眸底也蒙上了一层焦急的水雾。捏起茶盏啜了两口,稍许,她低低道:“青青,不若这样——你和太后说那个巫蛊娃娃是我带来的吧。”顿一顿,她抬起头,对着林桑青甜甜笑道:“反正我这辈子都离不开这座宫殿了,你帮过我,我也想帮帮你。我不像你,出身那么高贵,我出身低微,这辈子顶多做个昭仪,而你不同,你爹是宰相,若是时运赶巧,没准你能成为乾朝的皇后。”
她,她愿替她顶包?眨眨眼睛,林桑青默然不语。
大姐对她都没这样好呢,从来只有她给大姐顶包的份儿,若想要大姐发挥乐于助人的精神帮她顶一回包,压根没可能。
亲姐妹却不如在宫里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呵,也是讽刺。
心底某个地方霎时变得很柔软,那些焦灼不安一瞬间减轻不少,林桑青对着方御女温柔道:“那个巫蛊娃娃并不我做的,我很少同淑妃说话,怎会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更何况,若房中藏有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怎么敢让淑华宫的人进来搜。”
方御女皱眉,“那么……”
并未直接说破,林桑青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翘起二郎腿道:“阿玉,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有些事不是冒名顶替和辩解能解决的,在发生今天这件事之前,我经历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可比今天这件严重多了,若是让幕后黑手得逞,只怕我林家全族都要覆灭。”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她维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深深感慨道:“今儿个我又学会了一个新词,‘防不胜防’,多亏淑妃教得好,我才能学得如此融会贯通。”
她早上还在庆幸,庆幸昨夜陪她一起喝下那杯蜂蜜水的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萧白泽,却不曾想,这才到晌午,她便被“抓到了”陷害淑妃的把柄,深陷泥潭之中。
啧,不得了,还是一招连环计呢,一计不成再来一计,纵然林桑青有点儿脑子,也招架不住对方连环发力。
淑妃到底是出身名门,她用来陷害她的计策比当初的柳昭仪厉害不少,也狠毒不少。
起码,柳昭仪没想要她的命啊,她想要的,只是让她不再得宠而已。
还未到傍晚,永宁宫便派人来传话,说是太后和皇上都在永宁宫等着,请林桑青速速过去答话。
林桑青对着铜镜整一整鬓发,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态,孤身去往永宁宫。
一日间往返永宁宫两次,林桑青已轻车熟路,不需宫人引领,自己便能找到地方。
这座装饰典雅大气的宫殿内仍旧点着檀香,经过一日的积累,檀香的香气已经十分浓重,恍惚间竟让人以为到了佛堂之中,周围都是睁着眼睛却不问世事的佛陀。
太后坐在高处,萧白泽坐在她的左手边,两人都板着脸不说话,殿内的气氛似乎凝固住了。
分别拜过太后和萧白泽,林桑青束手立在宫殿正中,默默无言。
太后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始说话,语气听上去很是痛心疾首,“青青,你糊涂啊,如霜平日里行事是嚣张了些,没有收敛,但她的心仍是好的,你作甚要做出这种让人失望的事情?宫中向来是忌讳这些东西的,哀家还是皇后时,有位御女以上犯下,做了个诅咒哀家的咒小人,先帝知晓此事后大为光火,即刻便处置了她,你现在做出这种事情,让哀家和皇帝怎么办?”
冬天衣裳穿得多,动作也因此变得有些迟缓,林桑青撩起裙摆,盈盈拜倒于地,“请皇上和太后按律处置臣妾吧。”
萧白泽正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听到她自求惩罚,转动玉扳指的手不由得一停,两扇鸦翅一般乌黑浓密的睫毛轻轻眨动,他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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