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屋里传来了极重的几声咳嗽,陆远极熟练的跑过去拍哥哥陆显的背,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哥哥,你还好吗?”
陆显面色煞白,左右脸颊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看了看痰盂里咳出的血,然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不会好了,他就要死了,可是这话要怎么同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说呢。
于是,陆显努力的笑起来:“哥哥没事,以前哥哥不也是这样的吗,”他摸了摸陆远的头。
陆远一想也是,接着他疑惑的道:“可是哥哥,人都说成亲的时候是要亲自去的,你现在躺在床榻上,嫂嫂要怎么办呢?”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嫂嫂要一个人拜堂吗,还要自己一个人洞房?他自幼没有父母教养,不懂洞房是什么意思,可他从下人们那隐约听到过。
说起今天的新嫁娘——徐槿,陆显很是愧疚,他努力的喘气:“是我对不住她,若非是我,她何必要嫁进来受活寡,不久后又要做寡妇。”
陆显的病太严重了,他自知时日无多,怕是没有几天好活了,他是不想娶媳妇祸害人家姑娘的,可他现在病重,大房除了他和陆远再无旁人,祖父又一味听信杜氏,这桩婚事他阻止不了,只是可惜了这个苦命的姑娘。
陆显舒了口气:“阿远,你嫂嫂是个命苦的,待我去后,你多照看她一下,若不然可要她怎么活。”
陆远知道陆显的身子,也知道陆显迟早会走,他已然接受了,此时听陆显如此说就道:“哥哥,你放心吧,等阿远长大了,不会叫任何人欺负她的,”她已经是他的嫂嫂了。
外面又传来吹打的声音,好像是拜完堂了,该是要戏洞房的时候了,陆显心知那姑娘将要遭受的难堪,就摸了摸陆远的头:“阿远,你过去看看你嫂嫂吧,记得,要对她好一些。”
陆远点了点头,他到底是小孩子,对这些热闹的东西还是很好奇的,转身就走了。
槅扇合上,陆显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他希望他走后阿远能支应门庭,好好照看徐槿,若是可以,早些叫徐槿改嫁,不必受这些苦,他不是个迂腐的,他只望她以后能过的快活些,纵然这极大可能是奢望。
陆远个子很低,混在人群中没几个人发觉,他偷偷地溜进了新房里。
新房里到处都是夫人们,脸上都搽了厚厚的脂粉,笑的欢快,陆远躲在新房的廊柱后头,他总觉得这些夫人的笑有些古怪,可哪里古怪他也说不出来。
新房里只有新娘子一个人,没有新郎,人们都不放在心上,随便应和几句就过去了,竟然连盖头都没有掀开,方才热闹的都不见了,只剩下新娘子和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给气哭了:“姑娘,她们这都是在作践您,您嫁进了这么个火坑,又这般对您,真是太可恶了,您的命好苦,”她说着擦起了泪。
盖头下的女人声音温柔:“好了,别说了,我自己掀盖头不就成了,”她说着就掀起了盖头。
年幼的陆远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姑娘,也是他此生觉得最美的姑娘。
大红盖头下露出一张清媚的脸,眉目如画,嘴唇轻软,像是花瓣一样,她穿着一身正红礼服,漂亮的像是天上的仙女儿。
陆远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还小,却也知道欣赏美色,他幼时就听奶嬷嬷们说天上的仙女是最好看的,那时他就在想仙女到底长什么模样。
现在他看见徐槿,就知道仙女长什么模样了,仙女就是这个模样。
徐槿掀开盖头,她眼尖的发现廊柱后毛茸茸的头,一个精致的不像话的男娃躲在后头,徐槿的心登时就化了,她叫陆远过来:“你怎么躲在后头,你是府里亲戚的孩子吗?”
陆远才知道徐槿叫的是他,他犹犹豫豫的走过去:“我是阿远,”然后反应过来:“我叫陆远,”他好奇的看着徐槿:“那你就是我的长嫂了?”
徐槿微惊,这么好看的孩子竟然就是陆显的胞弟,她忍不住摸了摸陆远的头:“是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长嫂了。”
陆远精致的眉头拧了起来:“可是长嫂叫着好费劲儿,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叫你别的称呼吗?”
徐槿被他的话逗笑,真是童言无忌,然后捏了捏他的脸:“我的小名叫妧妧,你可以叫我妧妧,不过得是在私下里。”
陆远就轻轻喊道:“妧妧?”
他还不知道,这名字将伴他终生,永不再忘。
徐槿笑的眉眼弯弯:“诶,”她心里默叹,这孩子生的委实漂亮,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
徐槿看了看陆远瘦弱的脸:“新房里是不能留人的,你也得出去了。”
陆远皱了眉:“可是我哥哥他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你在这里等谁,要等到什么时候?”
徐槿一愣,然后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是得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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