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断裂的啪啪声。
她把昏蒙蒙的眼睛抬起来,顺着孟廷手上输液的针一直看到上面滴滴哒哒的液体,再上面到天花板中间惨白的灯。
“妈妈,”她两只手一起抓住孟廷的手,哑着嗓子慢慢地说,“八年前问过你的那个问题,我想再问一遍。这次你回答我好不好?”
孟廷听见她的话,合拢的眼皮狠狠一跳。
母女俩的记忆同时被拉回到八年前那个晚上,那时顾闲回来和孟廷大吵了一架,而顾慎如偷偷跟着林尘从阳台逃出家里。
那时候,顾慎如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雪城去加拿大。
其实那天之前,她是在电话里和顾闲悄悄说好的,由父亲向孟廷摊牌,说他们决定还是先不出国了,留在国内继续像以前一样学业比赛两手抓,省钱又轻松。
但孟廷的反应比父女俩预期得更激烈,直接和顾闲闹起来,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所以那天晚上顾慎如的心情才尤其差,以至于当她拉着林尘翻出阳台的时候,真的想过就那样跑了算了,再也不回去。
但家毕竟是家,总还是要回。
回到家时,她没再听到客厅传来争吵声,于是松了口气悄悄从阳台爬回自己房间。翻护栏的时候还一不小心扭到了脚。
很不幸,一进房间就看见面色铁青的孟廷端坐在她的床边,等着她。
她怯怯叫了声“妈妈”,心虚地朝外看,指望这时候顾闲能过来帮她说两句好话,虽然心里大概猜到他刚才和母亲吵架又没吵赢。
“你爸走了。”然而母亲冷冰冰的一句,听得她一愣。
“他不回来了。”孟廷继续说着,生硬地拿出顾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拍在她面前的书桌上,“从今往后,就你和我。”
孟廷另外还告诉她,就在她从家里偷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顾闲不光决定离婚,并且已经直接坐上飞机去了外地,去接受一份犹豫很久的新工作。
顾慎如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的家就这么散了,连招呼都没人提前给她打一个。
怀着不愿相信的心情,她愣愣地给顾闲打了几个电话,都只有关机的提示音。想必顾闲人还在飞机上。
那之后她又愣了一阵子,慢慢地想到顾闲或许因为没能说服母亲让她学音乐,才决定放弃她的吧。明明还说要给她写歌,完全是骗人。
当时她忍不住哭了。
与她不同,孟廷没有对顾闲的离开表现出任何情绪,反而是在发现了她扭伤的脚时才勃然大怒,开始严厉责问她是和谁一起偷跑出去,又为什么伤到了脚,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等等。
似乎在孟廷看来,她轻轻扭了一下脚这件事比家庭破裂要严重一千倍,因为脚伤的会影响训练和比赛。
顾慎如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在这种心情下面对母亲的质问,她一时也没想到替自己编个什么借口,直接就说了实话。
“林尘。”
这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孟廷脸色变了。“早恋”在当时看来是多么严重不可饶恕的事情。
孟廷当即致电航空公司,改早了她去多伦多的航班。
她听到母亲的决定,立即表达出强烈的抗拒。以往是习惯了乖乖服从母亲的安排,但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去。一定不要去!
“是因为舍不得那个林尘?”孟廷愤怒地问她,气红了眼睛。
“是!”顾慎如也愤怒地回答,同样红着眼睛。
“顾慎如,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孟廷气极地警告她。“现在除了训练,你什么都没资格想。你就是为比赛而生,不存在任何其他选择。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怪你爸爸,也怪我没有早点跟你说清楚!”
孟廷一贯严厉,但那真正的第一次,顾慎如见到母亲如此冷硬不近人情的样子,比陌生人更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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