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蜜语抬头看向水龙头上方镜子里的自己。
她看到里面的女人面色铁青。那是她发现愚蠢的自己,原来在被人当成枪使。
原以为自己也有勇有谋了一次。结果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杆枪。她想她真是个可笑的存在啊。
她浑身不由自主地发着冷,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她觉得不露喜怒的纪封,比暴怒狰狞的段翱翔更可怕,更令人恐惧。
原来这才是社会啊,之前她怕是在家里都待傻了。
所以其实,纪封根本不需要她。她还自忖自己对他有用,还以此做谈判条件想让他帮忙开掉张彩露。
这可真是个痴心妄想的笑话。
许蜜语扶着水龙头稳住有点晃的自己。
她告诉镜子里面色铁青的女人,好了,清醒一点吧,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你帮忙,所以你也别指望他能兑换谈好的条件去打发走张彩露吧。
许蜜语深吸口气,坚持做完豪华套房内所有卫生间的卫生。
离开前她经过客厅。翻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纪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和薛睿说话。
他好像已经知道她晓得他会泰语的事了。毕竟她能在书房旁边的卫生间听到他们讲话,他就也能听到她进了卫生间的响动。
他坐在沙发上和薛睿说话时,一点没有避讳她。甚至看到她时,眼神只轻轻一瞟她,就收了回去,还是继续说他自己的话。
“这么浅显幼稚的把戏,就想涮到我,我看他真是疯了。他但凡在国外的时候别天天酒醉金迷夜夜纨绔,也不至于会幻想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把戏来想耍我。他这纨绔脑子也只能想出这种处处都透着笑话的伎俩了。”
薛睿笑着附和他:“可不是吗,咱们公司内部签约流程那么严谨,为了配合段总这出闹剧,我们还得特意绕过法务部并且得安抚好总监,告诉他跳过他不是不信任他、是这单买卖有点特殊。我们也真的很不容易啊!想想看也浪费了好几个晚上的宝贵时间呢。”
纪封冷笑一声:“我浪费时间陪他玩这一出,就是想告诉他,想玩别人的人,总会反被别人玩的。要不是那笔物业资质不错,接手过来之后我们自己在泰国开创事业版图也可以,包装一下找个时机转手卖掉也有的赚。否则我还真是懒得陪他浪费这时间。”
薛睿点头应和:“可不是。”
纪封端起水杯,优雅地喝了口水,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说到底,人呢,得有自知之明。否则把自己想得太过有用,到头来反倒会成为一个笑话。”
他说得意有所指似的,有些像在说段翱翔,又有些像在说许蜜语。
许蜜语耳朵里过着这些话,麻木地告别,麻木地下去回到自己的楼层。
她回想刚才纪封的语气那么不屑,不论段翱翔还是她,在他眼里都是早就看透的笑话。
在更衣间换衣服的时候她有点自嘲地想,还能找纪封兑换开掉领班的条件吗?应该不能了吧。毕竟她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场笑话。
许蜜语浑浑噩噩睡了一晚上,做了好多支离破碎的梦。每个梦里都有一个颓废的自己挣扎着想要振作起来,可每一个梦她都没有做到结局。
叠加了那么多未解的希望醒来,许蜜语觉得自己好像更颓丧了。
打起精神去上班,换衣服的时候偏偏又接到焦秀梅的来电。
一大早焦秀梅的声音是养足了精神的高亢,一点虚的都不铺垫,责问和怒骂一起劈头盖脸招呼向许蜜语:“许蜜余我焦秀梅女士的话现在对你来说是个屁对不对?我让你给你弟转房贷的钱你也不转,打你电话你还动不动就不接,你现在能耐大了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老三,你能耐再大你也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也跑不过你妈我的五指山!”
喘口气,焦秀梅开始质问:“我问你,你的钱你留着是能给你暖被窝还是能给你生大米饭?你就不怕捂长毛了啊?你留着钱捂钱包里能捂到死是不是?老三我现在把话给你撂这,我知道你那肯定还有钱,你只要现在拿二十万出来给你弟,以后我也不月月催你给你弟还贷款了。你弟现在好不容易相了个对象,女方家里问咱要二十万彩礼钱,少一分女方就不嫁。这彩礼钱你要是不拿,你可就是老许家的罪人,你就一辈子对不起你弟弟!我告诉你你要是让老许家绝了后,我和你爸死了化成厉鬼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许蜜语烦躁地听着焦秀梅一大通的输出。
她该怎么证明自己真的没有钱了?
她这样问着焦秀梅。
焦秀梅却把调门扬起得更高:“你和聂予诚过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就给你留那么点钱,就算你之前投资亏本了,你手头肯定也还有别的钱。老三你就别跟你妈我装穷了,你妈我焦秀梅女士可火眼金睛得很!你啊,说到底就是得逼,逼一逼才能逼出钱来。”
许蜜语觉得自己应该早就习惯这样的母亲了。习惯到痛感早已经麻木。
可是一摸脸颊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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