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朱效天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不是普遍大家认为在校园里的人。
今时今日读书,大多为了将来能当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管是工程师,还是医生、律师、会计师,都是一门能换钱谋地位的手艺。
家父这种读书人,逆其道而行,做了许多不能换钱谋地位的学问也就算了一心效古贤『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到这,花前鼻一酸,想起朱效天说这话的样子,也想起他惨死的下场。
缓了缓,花前继续说。
「这样不识时务的读书人,还好家境不错,不然大概只能去要饭了。他三句不离大道理,年轻时候没什么同龄朋友,倒是和很多古稀老人能说上几句。于是他接触了像中医、气功、风水五行等杂学。认识当时清茶门里面一位隐士后,家父得窥换根基的秘法。
立心求诸己,立命为世人。他觉得换根基可以经由改变个人命运,乃至于纠错时弊,匡復汉文化。
那位隐士身怀秘法,而家父博学强记,古文造诣深,涉猎又广,两人加在一起,对秘法具更深体会。其后便入教,拜那位隐世为师,她就是教首王天香。」
说到这里,牧野和隋唐面面相覷,王天香,就是王院长。
「朱效天和王天香是师徒也是朋友,三千院和天香苑是独立个体,并无从属关係,但不时为天香苑开后门,行方便,甚至牺牲奉献、妥协退让也是有的」花前说到此眼睛浮起泪光,他略低头深呼吸了几下:「我先洗个手,你们饿不饿?我让人进来安排吃的吧!」
牧野目送花前离开茶室,刚刚的药效还没全过,人有点矇,侧头看一眼隋唐,轻声问:「你还好吗?」
隋唐一笑:「有点晕晕忽忽,还好。你都好了?」
「我们半斤八两吧把你拖下水,对不起。」
隋唐摇头,拍拍牧野的手背,他其实是开心的,能与牧野走上这一遭,只要能平平安安离开,两人之后的距离就更近了一些。
花前再回来茶室时后面跟着两个人,端着两个大盘子,上了十几道小菜配地瓜粥。
「院里不见荤腥,都是些素菜,请两位先填填肚子。」花前神色已恢復正常,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为两人佈菜。
「你拿筷子拿得真好看!」牧野握筷子和握笔一样,懒得改也改不过来,被九九说过几次,却也能分得出来好不好看。
「家里管得严。」花前说。
「所以,你爸是院长徒弟这个女人倒底几岁呀」牧野一面把粥吹凉,一面问。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花前默了一默,又继续他的故事。
「在十几个直系徒弟里,王天香只传授家父换根基秘法,除了因为天份之外,还因为家父是现代少有具备古人风骨的读书人。清茶门的前身是四百多年前的闻香教,创始人王森据说就是王天香的祖辈。而闻香教又是白莲教的一支,所以若要刨根究底,清茶门也算是传承自宋朝以降,上下近九百年的秘密民间宗教组织。在歷史的长河里几番改名浮沉,八百馀年都扛过来了,在现世几乎完全消隐,你猜是为什么?」
牧野摇头,隋唐想了想说:「不合时宜?」
花前点头:「这是一大部分,近世的伦理大量西化,老一套的价值观简直像恐龙一样被时代灭绝。直接把老的一套搬字过纸,不可能打动人心。秘法这东西虽难求,但若大鸣大放,也为世所不容,恐怕还会引祸。王天香多年经营,进不可攻,退无可守,直到遇到家父这个老灵魂,把这套秘法以中医气功等包装和奢侈品的定位,让清茶门得以悄然发展起来。这其中艰辛,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其中的代价包括我父母离异,王天香当时逼迫家父拿我和我妹妹为某个孩子换根基,家父从推拒到犹豫,家母看在眼底,寒了心要离婚,而家父好像也觉得只要我和妹妹不跟他姓,有些矛盾就会迎刃而解。奇妙的是,这事就这样解决了。」
「你原本叫什么?」牧野问。
「朱华前。妹妹朱华夏。家母姓花,最初取名是取其谐音,没想到也方便分开后我们改名换姓。」花前自嘲。
「所以院长是想把你和你妹的根基,换给别人的意思?」
花前点头:「这些事父母都不愿多提,我所知也不多。」
「换根基,是不是只能是小孩?」
「最好是十岁以下,年纪越大,根基越稳固,不管是换进换出,难度都越来越高,效果也越来越差。」
「黄嘉和你爸关係好像不错?当时,是不是想把你和你妹换给她?」牧野问。
花前冷笑:「黄氏集团是王天香攀龙附凤的一步棋,让家父任那家人驱使,还不是为了她自己贪得无饜的野心。不过,是不是要换给黄嘉这点我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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