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气得冷笑一声:“说得轻巧。”
苏虞垂着头,不言。
苏庭瞧她这模样又心软了,愧疚于自己适才那话说得有些重了,正欲开口安抚几句,苏虞便抬起了头。
她道:“我知此行不易,安危难测,是以回府想借苏家的护卫一用,护送我北上。”
“你是铁了心要去了?”苏庭沉声问。
苏虞轻轻颔首,又道:“晋王府的侍卫我暂且还信不过,出了乱子能不能完全服从我令听我调遣也难说,遂只好回来求助兄长了。”
苏庭沉着脸,一言不发。
苏虞遂又继续道:“只挑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足矣,离京北上一事必定得掩人耳目,人多了也不便。”
她言至此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我打算连夜离京,烦请阿兄和守北门的禁军护卫知会一声,今夜子时给我开个门,放我出京。重金贿赂也罢,安插自己人换班也罢,定要确保我今夜出京畅通无阻。”
苏虞话音落下,静了好半晌,苏庭才哑着声开口道:“若不是要借护卫和开城门,恐怕你阿兄我也是被掩耳目之人中的一个吧。”
苏虞看着他,张口欲言又止。
苏庭见她这模样心里便有了答案,心凉了大半,转而坐下来低头伸手抚平适才他拍案弄皱的宣纸。
苏庭叹了口气,语气淡了淡:“你打小便是极有主见的,眼下我只怕也劝不住你了。可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你这次的主意真的是对的吗?你去了有什么用?是会医术还是能打仗?”
苏虞自顾自抬头看着这书房的一角,相比旁处或摆或挂地整齐罗列着玉石字画,那个角落里突兀地空着四四方方的一块。
那原是挂着一幅父亲收藏的珍稀字画,被她归宁时胡乱搜刮了去,眼下也不知窝在王府的那个犄角旮旯里。
苏虞静静地看着墙上那处空白,心里也空落落的,她开口道:“我不知我此举是对是错,也不知以后会如何,但我知道我若是不去便一定会后悔。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是寻个安心罢了。”
她再转过头时,眼里已盈满了泪,她哽咽了一下,道:“若父亲当真回不来了,我此去便是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
不能再迟下去了,她前世整整迟了十年才得见父亲的一方墓碑。
哪怕是死,她也要守在父亲的身边,握着他的手,静静地听他气若游丝地告别。
她恨不告而别,恨一切痛苦以最惨烈的姿态猛然迎头一击。若痛苦已然无可逆转,她愿从最初的那一刹含着泪迎接其降临。
这京城她是待不住了,惶惶不可终日地在原地打转,被动地等待消息,像是一只笼中鸟。
她想飞出去,去找她敬爱的父亲和夫君。
苏庭声音嘶哑:“你以为我便不担心父亲吗?”
苏虞闻言,扯了扯嘴角,轻轻笑了下,道:“阿兄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撑着的是苏家人的天,可不能倒了。任性胡闹的事便由我来做吧,我会带着阿兄的那份一起去看父亲的。”
她说着,忽然又垂了眸,低低道:“还有秦汜,父亲还有我们,可我还来不及给秦汜留个后。”
苏庭出声安抚道:“只说是受了伤,没你想的那么遭。”
苏虞顿了顿,抬起眼直视苏庭,她道:“不论如何,此去西北我定会照顾好自己,还请兄长放心。”
离开苏府回了晋王府,苏虞赶忙收拾好箱笼,准备出发。
出门前她伏案书信一封,洋洋洒洒几页纸通通列的是当今皇后赵氏数年来所犯罪证,其中包括徐妃饮鸩自尽一案。
苏虞悔不当初。让太子全须全尾地出京作妖是这局棋中下得最烂的一颗。一颗错棋毁掉了整局棋。
杀千刀的秦洋!嚷嚷着要戴罪立功,监军北上,结果硬生生把自己折腾进了敌营,偏偏他这个身份行差一步便有损国威,满朝廷的人绞尽脑汁前去营救,他竟又擅自逃了出来,害得父亲宁国公中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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