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玮不习惯别人对他撒娇,大部分时间也深觉许多孩子聒噪讨厌,但若是白玉可爱的小家伙对自己致歉,况且这小家伙身份也比自己高上几分,被戏耍的小小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屋子内有点心,沈玮宴会上没吃好,气消了,便觉得肚饥,拿心吃起来。
裴熙逗弄完沈玮,似乎也心情颇好,坐在主位上,脸上映照着暖黄色的灯光,眼睛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宴席还未散场,门口的随从思来想去,还是去禀告了六皇子身边的管事,把裴熙随便捡了一个小院歇息的消息上告了。
管事于是悄悄入了金纱帐,俯身悄悄说了这个消息。坐在主位上的六皇子符遥听了禀告,表情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道:“无事,随景如的意去罢。”
管事退下,符遥吩咐人拉开金纱帐,站起身,举杯,大笑道:“诸位,今日我们酣畅淋漓一场,趁此良宵,还需再多饮几杯这佳酿!”
说罢,他高高举起酒盏,率先一饮而尽,周围少年郎跟着抚掌大笑,纷纷狂饮美酒,丝竹管弦之声不停,金纱狂舞,红烛跃动,端得是一副纸醉金迷模样。
得了准许,管事便遣人去了裴家的侍从处,细细询问了裴熙好恶,又遣人去了库房,送了好些东西到裴熙歇脚处,又铺出两间极为舒适的屋舍出来,请沈玮和裴熙移步休憩。
出门在外赶路往往艰苦非常,这点沈玮从平江赶往京城这段路上深有体会。
长途赶路用的牛车除了搭载货物,人也总是坐得满满当当。当初跟着牛车慢悠悠颠簸着赶路来京城,刚到京城口,初见京城宏伟气象,范现一甩衣袖,正准备高歌吟诗一首,牛车立刻重心不稳,险些将沈玮甩下车去。
但此次跟着裴熙出门,却是处处受人关怀之至。沈玮深悟一人富贵,狗腿升天之理,不由在温软被褥中香沉睡去,先是救人,再是被报恩,再是受人尊敬,再是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嘴角都噙着笑。
但这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前,还得先去书院读书。
次日睡醒,洗漱过后,跟着马车悠悠到了书院。
初入裕昌书院,只见其大门巍峨。上头悬挂的四字牌匾是由本朝开国之君请当时博学多才的裴家家主代为提笔——假托是自己写的,金灿灿的挂在大门上,以示皇恩浩荡,勉励学子优学优仕,在此书院中皇恩荫蔽下,勤学苦读,好报效朝廷。
都说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罢休。男儿多愿报国立志,飞黄腾达。
于是乎沈玮怀揣一颗报效朝廷的雄心,跨入了书院,身后跟着一个名叫四凤的书童。
四凤是青心指派给沈玮的。书院明文规定,不准女子进学堂。青心思来想去,沈玮名义上毕竟说是裴家旁系的少爷,断没有自己拿着书袋并其他物什的道理,请示了裴熙,派了个年纪相合的伶俐小厮充作书童。
四凤原是负责喂马的,整日在槽枥之间混事,马儿喂养得倒是肥肥的,自己浑身上下一股子草混着马粪的味道。如今能洗干净,换了身衣裳,也很是觉得换了份体面的差事。
四凤张着嘴,很是惊叹,道:“端英哥儿,这书院真气派。”
沈玮赞同地点点头:“甚是,甚是。”
沈玮的外公沈老先生对这个唯一的外孙名字是很上心的,指望他精才玮艺,未来中个秀才,再进一步成为举子更好,轮值几年,当官光宗耀祖是极佳的。实在不行,秀才免免税收,回平江当个教书先生,继承沈老先生的衣钵,也是不错的。
裴熙却似乎对沈玮这个单字名儿不大满意,加之若是将来同窗问起沈玮姓氏,也不好说是随娘家姓沈的道理。
“傲散喜端居,梁台英俊游。”裴熙随手捡起一本书,从中读出两句诗词,“就说端英是你的表字好了。”
裴熙看着沈玮笑道:“也符合你的性子,做个品行端正,光明磊落之人才好啊。”
表字一般是长辈给晚辈取才对,裴熙比自己还小上六七岁,却给自己起表字。沈玮有点不满,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硬生生按连宗算起,裴熙也较是自己的叔父,勉勉强强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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