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陶着实了解她此刻的感受,他也是在闭锁的宫门中和阿娘苦思了两日两夜,这场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镇压如何成了宫变。
“凌赫为何叛变,如今不得而知。”晏如陶坐在榻边,“眼下的情形是,聂檀对外宣称主上退位,五皇子继位,待回宫后正式颁年号。
”
“‘退位’?这倒不像要赶尽杀绝,那我阿耶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忧……”林翡喃喃道,“阿娘和阿鹤应当在家中,阿鸾呢?!”
“宫变之后,我尚未见过她,但五……新君说,她暂时安全。”
林翡闻言,定定地看着他:“你见过新君?是他放你出来的?”
他凄然苦笑,抖了抖袖子:“正是。当日自夸‘活棋’,而今不过是个探路的卒子,来看看宫中疫情如何,最好还能劝你归顺。”
林翡闻言在房中踱了几步:“归顺?虎贲和右卫都不在话下,我这区区一百女侍卫竟值得他费心劝降?!”
她笑出声来,被这兜头而来的荒唐世事嘲弄得心头火起。
“他们作弄出来这疫病,逼主上放虎归山不成,就将疫病引进宫里,逼主上去行宫。如今事成,难道没有解疫病的良方?”林翡想到这一个月日夜煎熬,多少人缠绵病榻,指着外面愤愤道,“聂檀不就是仗着有娄清和才敢用此毒计吗?!”
晏如陶见她怒火难抑,上前攥住她挥舞的手臂:“阿鹭,我知你心中愤懑,但情势危急、时辰有限,还是先……”
林翡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信息,反过来攥住他的臂膀:“你还要回去?那为何还要让你耗费时日跋涉而来?”
晏如陶垂首打量自己狼狈的模样,低声说:“其实回不回也没什么分别……初二丑时宫变,天还未大亮就胜负已分。我和
阿娘被锁在宫室里,直到初四傍晚新君来见。初五夜里寻了个时机我逃脱出来,走了一日夜才到宫城。”
“逃脱?并非聂檀授意,只是新君?”
“聂太后不甘权柄旁落。”
“一个聂字,时至今日还是生出了两条枝丫。”
“并非一心,便有机可乘。”
林翡哂笑:“那她这投石问路可有些歪,我手里的斤两她还不清楚吗?”
晏如陶想起阿娘的话,提醒道:“北境的李家。”
“那她还不如直接去找李擎他们。”林翡忽然想到上次匆匆一别的情形,“他们可有卷入宫变?现下如何?”
“这算是阿舅走的一步好棋。阿岭、阿峻三月初四就启程前往巍州。”
当天就离京了啊,难怪。
“那陈逊掩护主上定也是向北而去。”
晏如陶点点头,他和阿娘也是做此猜想,说不定阿岭他们还能在半途接应。
“所以,并非聂檀不愿赶尽杀绝,是聂太后想留个后手——那我家中她应当也派人去了。”
“我阿娘说,聂檀最重门阀家世。听闻早年间有人登门饮茶谈玄,他表面上虚与委蛇,客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命人将木榻劈作柴火,藤席付之一炬,连茶具都砸了个干净。”
林翡回想当年他援手巍州之事,彼时年幼,还真以为钦州这位都督是来救苦救难。
她冷笑道:“倒真委屈他忍了这许多年,积攒的嫌怒自然要在此时清算干净。我出身寒门,还以女子
之身带兵,岂不是犯了这位的大忌讳?聂太后想保我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保下还未可知。”
晏如陶无言以对,聂檀掌权后要拿哪些人开刀实在不难想见,自己得了聂后授意寻机逃出报信,也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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