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天而降。世上最大的灾难。已知的东西结束了。
在仪式开始前,所有人都起立,国歌庄严而又缓慢的音浪飘荡在人们头上——那是音乐工厂的数百根乐管和数百万个人声组成的旋律。我瞬间忘却了一切,我忘却了I说过的关于今天节日的一些令人担忧的话,我甚至仿佛已经忘记了她本身。我现在又变成了那个曾经在这个节日因为制服上一处毫不显眼的圆形污渍而哭泣的小男孩。就算周围没有人能够看到,但我周身已然沾满了怎样都无法洗掉的黑色污点,我知道,在这群问心无愧的面孔之中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唉,真想现在就站起来,一口气大声地喊出关于我的一切!哪怕之后马上就死掉也好啊!然而,一秒之间,我感到自己是纯洁的、没有邪念的,就像蓝天一般童真。
所有的眼神都向上抬去。在夜露还未散去的清晨天空的一片蔚蓝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点,时而暗淡,时而发射出光线。是他——新耶和华,乘着飞船从天际降临到我们身边。他就像古代人的耶和华一样富有智慧,一样慈爱而又严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而数百万颗心也迎着他升得越来越高。他已经看到我们了。我在想象中和他一起俯视着下方:看台上的蓝色细点组成了同心圆的形状,就像蜘蛛网的圆圈,上面撒满了微型的小太阳(号码牌的闪光);而在蜘蛛网正中央,现在坐着英明而富有智慧的蜘蛛——施恩主身着一袭白衣,英明地用恩惠的大网把我们手脚相连。
施恩主降临凡间的伟大仪式就这样结束了,演奏国歌的铜管不再发声,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在这一刻我明白了:很明显,所有人都是极细的蜘蛛网,被绷紧,颤抖着,马上就要绷断了,马上就要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了……
我微微立起身子,扫视了一周。我的目光碰到了一双双正不断从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的带着关爱却又焦虑的眼睛。这时有一个人举起了手,不出声响地动着手指向另外一个人打着信号。另一个人用手指回复了。之后……我明白了:他们是护卫。我明白了:他们因为什么事而感到紧张,紧绷的蜘蛛网在不断震颤着。而在我心中,就像是调到相同波长的收音机接收器一样,产生了回应的震动。
台上一位诗人正在朗读选举前的颂诗,而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只听见六音步扬抑抑格的钟摆在有节奏地摆动,它每摆动一次,一个既定的时刻就更靠近了一点。我还在焦急地扫过队列中的一张张脸,就像翻阅书页一样,但是我还是没看见那张我在寻找的面庞。我得尽快找到它,因为钟摆再摆动一次,就会……
是他,一定是他。在下面,闪亮的玻璃地板上,粉红色的招风耳快速地从台边穿过,奔跑着的身影就像黑色的有双曲折线弯钩的字母S——他冲着看台之间迷宫一样的地方冲了过去。
S和I存在某种联系(对我而言,他们之间一直有一条什么线;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线,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的)。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他像个线团一样越滚越远,在身后留下丝线。他停了下来……
就像电光四射的高压放电,我被击中了,缩成了一个结扣。在我们的队伍中,偏离我只有40度角的地方,S停了下来,弯下了身子。我看到了I,她身旁是那个长着令人厌恶的黑人似的厚嘴唇、冷笑着的R-13。
我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冲过去,对着她喊:“为什么你今天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你不想让我陪你?”但是无形的、恩惠的蜘蛛网紧紧地束缚着我的双手双脚。我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我心里感到尖锐的生理上的痛苦。我记得,我当时心想:“如果非生理性的原因能够导致生理性疼痛的话,那么很明显……”
很遗憾,我没能得出结论。我只能回忆起,有个关于“灵魂”的念头一闪而过,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古代的荒诞的成语——“失魂落魄”。我僵住了,六音步颂诗结束了。现在就要开始了……什么就要开始了?
接下来是约定俗成的五分钟选前休息。通常这时是约定俗成的选前静默。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种一如既往的祈祷般虔诚的静默了,而是和古代暴风雨前的寂静一样。当时他们还没见过我们的蓄电塔,未被治理的天空仍会时不时刮起“暴风雨”。
空气像是透明的生铁块铸成的一样,让人张大了嘴,迫切地想要呼吸。我紧张得生疼的耳朵记录着声音,身后什么地方传来了老鼠啮咬般令人不安的轻响。我没有抬起的双眼一直看着那两人——I和R——他们坐在一起,肩靠着肩。而膝盖上我那因嫉恨而颤抖着的毛茸茸的双手,仿佛已经不再属于我。
所有人手中都握着带有表盘的号码牌。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台上传来钢铁似的缓慢的声音:
“请赞成的人举手。”
如果我还能像以前一样看向他的双眼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忠诚地直直地看着他,并且说:“我整个人都在这里了。整个人。带我走吧!”但是现在我不敢了。我吃力地举起了双手,仿佛所有的关节都生锈了一样。
数百万之手倏地举了起来。有人隐约“唉”了一声!我感觉,有什么事已经开始了,来势迅猛,但是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没有力量,我不敢去看……
“有谁反对?”
这一直都是节日上最为庄重的时刻。大家都一动不动地端坐着,在身为号码之首的施恩主前欣喜地俯首致敬。但这时我又惊恐地听到了“刷”的一声。这声音很轻,就像喘息一样,但它却比之前演奏国歌的铜管声音更让人听得真切。将死之人才会这样气若游丝地喘息最后一口气。周围人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所有人的前额都冒出了冷汗。
我抬起双眼,我……
也就是百分之一秒的工夫,一眨眼,我看见几千只手臂举起,表示“反对”,然后又放下来。我看见了I苍白的划着“X”的脸和她举起的手臂。我眼前一黑。
又是一眨眼,一切都静止了。四下无声,只能听见脉搏的跳动声。之后,就像是跟随某个发疯的指挥的指示,整个看台上瞬时响起了噼啪声、喊叫声;制服在狂奔中卷起一阵旋风;护卫慌张的身影在胡乱奔跑;谁的鞋底在我眼前划过,鞋底旁边是竭力张大发出嘶喊的嘴,我却听不到声音。那千百张无声地喊叫着的嘴,就像恐怖电影中的镜头。不知为什么,这一幕让我特别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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