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该喝药了。”
秦昊尧将手中的奏折一合,扬起俊脸看她,前几日剃清了上唇上和下颚上的胡渣,恢复了往日的俊美无俦,再无从沙场回归的半点沧桑疲倦,他回到宫里,精神越养越好,多半都是穆槿宁的功劳。黑眸之内汇入了更多的幽深,他轻松地扯唇一笑,不再回绝,将药汤一口喝下。
他们两人都了解彼此的心思,多年来的相处让他们越来越默契,秦昊尧清楚穆槿宁的眸光轻轻瞥视过那一堆叠得很高的奏章,看他不顾身子安危,下一句定是又要吩咐他去床上躺着歇息,他抢在穆槿宁的前头开口。“宫里的库房内又添了不少新的玩意,朕带你去看看。”
穆槿宁闻到此处,眉头舒展开来,见他的面色好了很多,微微一笑,但她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天子的身体是龙体,若没有强壮的身子,又如何能扛得起整座江山?!他不是在意儿女情长的多情男人,穆槿宁知晓他的心里,江山社稷的分量最重,哪怕没有她……他还是秦昊尧,他还是大圣王朝的君王,是一国之君。
他在军营中也不是头一回受伤过,又是习武之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只要他想活着,就能活下去,病痛……如今根本不会折磨他,忙碌,充实,餍足,顺利,病情偶尔反复不过是一段插曲而已,根本不会毁掉他如今拥有的一切,虽然身为天子,但他有时候却比起常人而言更大而化之。穆槿宁回到了原位,他们又有了孩子,他本不想让穆槿宁过分劳累,忙于照顾他。他更喜欢当她的庇护,为她挡风遮雨,当然不久之后,他要保护的人,还有他们的亲生骨肉。
虽然,他不认为这宫里还会有人有这个胆子敢算计穆槿宁腹中二个月出头的孩子,就在——他将祺贵人赐死之后。
穆槿宁并没有任何心动,不过想着可以跟他四处走动,也免得他总是在寝宫中批阅奏折满身疲惫,为国事忧心。
荣公公一路跟随着他们,三人一起来到宫里的库房,穆槿宁不知自己是否是头一回来到这儿,总觉得这个地方很陌生。
“找找有没有看得上眼的——”秦昊尧拉过她的右手,带着她缓步绕过摆放整齐的长台,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其上一个个古玩珍宝,每一件摆设,仿佛都在熠熠生辉般,光是看着也觉得天下无双,是千金难买的宝物。
这个偌大的库房之内,约莫有几百件古玩,黄金白银,翡翠珍珠,水晶玛瑙,珊瑚猫眼,红蓝宝石,每一样都是精工打造,每一样都是精美雕琢,她当真觉得宛若走入了藏宝洞一般,整个库房仿佛散发出来光怪陆离的光耀。她静静凝视着,这些摆设在她的眼底,并不只是一笔巨额财富而已,它们的美丽外壳,或许天生让人很难拒绝。原本就是很美的东西,而每一个女人,谁都会喜欢完美的东西……
她没有必须厌恶它们的理由,更没必要故作清高,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入她的眼,人有喜恶,本是寻常。她站在长台前,但将每一样都看了一遍,甚至曾经轻轻抓起一件翠玉白菜细细看清。这一颗以天然玉石打磨雕刻成翠白相间的水灵白菜,白菜上趴着一只蝈蝈,栩栩如生,真不知是何等样的巧手巧思,才能打磨出这一棵翠玉白菜,穆槿宁安安静静地打量,兴许在民间玉石铺子上也不乏有这等翠玉白菜,只是能进宫里库房的必定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质地通透翠绿,纹路清晰,哪怕是白菜叶子上的每一道细纹都很清楚,蝈蝈的翅膀上的图案那么细微也看的明白。如今是炎炎夏日,轻手触碰过一遍,便是满手凉意。
“荣泽,你仔细记着,把皇后挑中的东西送去偏殿。”
秦昊尧的黑眸仅仅落在穆槿宁的身上,他的薄唇边有了明朗笑容,朝着身后的荣公公吩咐一句,荣公公精明世故,但凡穆槿宁在那一件古玩摆设前头停留的时间长些他都铭记于心,将好几样摆设的名字记在手边的簿册上,穆槿宁正想开口婉拒,却只听得秦昊尧一手揽住她的腰际,俊脸靠近她的螓首,低声道。
“往后景福宫里总要摆些物什,你尽管挑选一些,也是少不得的。”
穆槿宁偏侧过晶莹小脸看他,在他的眼底不难察觉他的一丝体贴和周全,见秦昊尧这么说,她也不便再开口拒绝。
“谢皇上赏赐。”
她垂下眼眸,朝着秦昊尧欠了个身,神情恭顺,温柔清丽,隐约听闻过她过去生了一场重病,拒绝搬入历位皇后的住所景福宫内,她想自己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顾虑,兴许是眼前的秦昊尧都不知晓的秘密。但她早已想清楚了,她既然想保住腹中孩子,天子为她恢复往日名分何其不易,她更该感恩,守住后位,只有她守住一切,才能让孩子顺当出生,身为孩子的娘亲……这是她的本性。
“过去朕很少送你这些东西,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一并收着——”秦昊尧素来慷慨大方,若是穆槿宁喜欢,往年他定会赠与讨她的欢心,但对她根本不在意的东西而言,再多再贵重,也无法让她多看一眼。他这么开口,俊脸上满是洒脱笑容。
穆槿宁垂眸轻叹,她的笑容有些苦涩难辨,她虽然还是穆槿宁,但她却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穆槿宁喜欢的,厌恶的,不过是被打碎的满地玻璃,她根本无从得知。
“我喜欢些什么,皇上或许比我更清楚,如今硬要我挑选,也当真是难为我了。”
穆槿宁的这一句,无疑是提醒了秦昊尧常常面对她不然而然就忘却的,他的心中一片凉意油然而生,仿佛她也不过是在扮演一个他记得的贞婉皇后而已。
“荣公公,这几件就够了。”
不曾察觉秦昊尧的眼神有变,她不再流连,转身对着荣公公吩咐一句,笑容看似清浅,却又不无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主子气势。
穆槿宁温柔挽住秦昊尧的臂膀,两人并肩走出皇宫的库房,她不曾告知秦昊尧的是……她在这些珍玩之上,看不到任何的影子,任何属于他们之间过去回忆的影子。
它们再美丽,也不过是冰冷的死物而已。
“朕听闻你前几天去看了碧轩宫的木槿——”秦昊尧直视前方,身着金色龙袍,身子挺拔高大,虽然在战场上晒得黑了,但风采依旧,气宇非凡,看上去还是这世间的无双人物。
“花都开好了,皇上想去看看?”穆槿宁闻言,望向他的面孔,神色平和,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
“你不在宫里的每一年,朕都去看过,如今你都回来了,朕就不用睹物思人了。”
秦昊尧低声沉笑,这一番话明明说的随兴,落在穆槿宁的耳畔,却听得心中沉闷。他轻描淡写,一句带过,能够摆脱去碧轩宫吊唁已故之人的记忆,他一身轻松,他并不是附庸风雅的男人,也没有那等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要不是因为想念她,他也不会在宫里种上这么多木槿,只为了让她的幽魂有休憩之地,只因他不愿相信她会随风而逝,没有半点痕迹。
在回忆里挣扎的人,这样活着的人,才最痛苦。
“皇上,自从你回宫后我们还未一同在宫里走走路,散散心呢,我有些话想跟你说……”穆槿宁沉默了许久,走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心中的很多情绪都是混杂交织在一起,她苦于无法找到合适的时机,更想等到他彻底养好了身体的伤后再提及此事,只是她更生怕一旦再拖延下去,她就又要面临一个根本无法挽回的遗憾,锥心之痛。
“正好,朕也有话要对你说。”
秦昊尧止步不前,两人的脚步最终停留在御花园深处,他扳过来她的身子,双掌覆在她的肩头上,缓缓悠悠地压下俊脸,跟她相视一笑,他们当真是默契之极。
穆槿宁突然心口紧缩,面色一白,虽然迎合着他的笑容,却一头雾水,又满心不安,不知秦昊尧到底要说什么话。
他定是知道了她要王谢说出张少锦下落的消息了,王谢是他的侍卫,任何事都不会隐瞒自己的主人。
“朕在战场上中了火枪的那一瞬,看到了满目金光,从朕的心口飞舞出来的金色粉末,被火枪击的粉碎。朕原本一回宫就想问你,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抑或——”秦昊尧眸光一黯,这当真是他至今不曾揭晓的幻境,嗓音愈发低沉,淡淡睇着她这么说:“只是朕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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