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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又见张秀（第2页）

张莉把碗放在案子上，转身拦住了姐姐：“哎呀姐你坐下。你这一胎不太好，得养着。来，快把药喝了。”

“不行，我得看看卓群去。”

“姐你就别瞎操心了，快喝药。月白，我今天早上才去过老院，没听说卓群生病。可能是我爷爷疼孙子，专门留他在家多歇一阵，没事。再说，要是卓群真有啥事，你爹会不知道？咱村可就你爹一个大夫。”

宛月白有些委屈：“我问了，我爹说张婶没来找过他拿药。”

“那就是没事。姐，药苦不？来，喝两口鸡汤漱漱。月白，你没作业吗？快回去吧。”

宛月白苦着脸走了，张莉坐在床边，耐心地给姐姐喂着鸡汤。张秀不想拂了妹妹的好意，只得强撑着一口一口咽下去。

在吞咽的间隙，张秀突然抬起了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白鹿。那双漆黑的瞳孔对上白鹿的眼睛之后，又引着她转向了床头。

那里摆着两只碗，一只是喝干了的药碗，还有一只盛着半碗鸡汤。

“要我说，张秀就不该喝那碗鸡汤！”

郭村长拍了一下桌子，对座的文子正听得入神，被这动静吓得一激灵。

一旁的李鹤倒是很平静，他在琢磨郭村长的话：“大伯，您的意思是，张秀是因为喝了鸡汤才难产的？”

“肯定是！不过当时没人敢说破。张老爹太想要男孩了，可他忘了，母鸡一老胜似药，张秀是虚不受补啊。”

“张老爹的心情我倒是能理解，可是大伯，张秀就生了孩子也得跟夫家姓吧？哦对了，张秀她，结婚了吧？”

李鹤终于问出了这一句。

在青屏村待了两天，李鹤发觉这个村似乎有一些铁打似的规矩。不管过多少年，这些规矩都不可触碰、不能变更。张秀死后久殡不葬，也是因为触犯了某些规矩。

会是什么规矩呢？

看到张秀的尸体之后，李鹤就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后来白鹿又告诉他，坟山上没有女子的独葬坟，于是李鹤就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他跟上一句：“张秀是不是没结婚？她怀的是不是私生子？”

郭村长的脸色变了。

就在李鹤追问张秀是否结婚时，张莉又来到了祠堂里。

自从姐姐死了以后，她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呆上一会儿。

阳光似乎永远也穿不透那倨傲的飞檐和如意山墙，室内幽暗难明，褪了色的房梁和油漆斑驳的柱子木呆呆地立着，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时光定住了，它们会长长久久地存在，永恒不变的。

除了那些尸体。

西厢下的那些棺材落满了灰尘，每一副棺材里，都有一具躯体在逐渐腐烂、直至消失。他们是谁？活过怎样的人生？已经没有人想知道了。他们被人遗忘了。

只有张秀不同，她的妹妹至今还惦记着她。张秀躺在桌子上，默默无言。

张莉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就像多年前坐在姐姐床边一样。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芦席，目光定在芦席凸显出的那个奇怪弧度上。

她知道，那是姐姐的肚子。那里面是姐姐的儿子，她的外甥。张莉慢慢趴在桌子上，对着芦席说起了悄悄话——就像张秀临产那天一样。

“姐，要是有了小外甥，你还会疼我吗？”

没有回答。两颗同样大小的泪珠从张莉大小不一的眼睛里滚出来，落在席子上。

“姐，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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