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十几公里外的青屏村后山上,一个新坟已经盖好。
老村长在这个土包边上来回走了一圈,对旁边的工人略一点头,一块祥云为顶的崭新墓碑就立了起来。
礼成,送葬的人沿着山路走下来。山路曲曲弯弯,从山顶一直环绕到山脚下,灰白色的小径两边,到处都立着白鹿梦到的祥云墓碑。
墓碑立好,这场白事就算结束了。抬棺送葬的工人都是从外面请的,到了山下就结清工钱就走了。青屏村的村长没有立刻回镇上,而是跟着稀稀拉拉的几个村民回了村里。
老村长姓郭,已经六十多岁了。其实他不是村长,是村支书。只不过这个村的人习惯了万事都按老例走,不管实际称呼是啥,只要是村里的当家人就一概叫村长。
郭村长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兀自摇着头。他是不懂啥政策不政策的,只知道上头想的那一套,在青屏村肯定搞不成。没别的,这个村跟别的地儿不一样,它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从清末到现在,不管经历了多少年,这些规矩也从未变过。
当然了,非说没有也不对,变化还是有一点的,就是他郭瞎接替张家老爹成了村长。
要是倒退回40年前,打死他也不敢想这事。可是谁能料到统治了青屏村上百年的张家会在二十年后败落成这样呢?如今张家一门人丁凋敝,唯一的男丁远走他乡,村里就剩下俩妇道,一个还是那个熊样儿。郭村长一边走一边摇着头,感叹这恐怕就是命。
许是想得太入神了,他的目光一直钉在旁边两个女人身上不动。这俩人中年纪略轻点的那个是今日白事的主家,这一路上她都偷眼看着村长的动静。如今见村长一直盯着自己,吓得腿都抬不起来了,浑身直打摆子。
身边年长些的女人也发现了异样,她一只胳膊搀着这个吓坏了的新寡妇,悄声安慰了她两句,一边扭过头来直视着郭村长:“老村长,不趁着太阳这么好赶紧回镇上,还回村里溜什么腿子呢?咋的?心疼你家那套老房没人住?”
这语气让郭村长很不受用。要放在二十年前,她敢这么说话早就得挨嘴巴了。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况且这位老太太还是张家仅剩的门面,张家虽败,余威犹在,郭瞎也不敢太难为她。
他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解释道:“张家婶子,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你以为我想回来?上面要搞旅游,催我落实一下那个什么民宿。”
“民宿?干啥的?”
“就是旅馆,高级农家乐。可以自己搞也可以找人合伙,唉张家婶子,你们张家那老宅不错,三进三出,还是文物保护单位。要不你跟儿子商量一下,这事你们家担下来?这可是赚钱的事儿。”
张婶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替身边的新寡妇扯了扯衣角,笑着回道:“我家卓群在深圳都成家了,儿媳妇家里都是当官的,门槛高。我要做这生意,那就是扯他们后腿。您哪找别人吧。”
“我也知道你那亲家厉害,可咱这村里如今没剩下几户人家了。你们张家不得出头做个表率啊?”
“上头不知道情况,你还不知道?开旅馆不得装修、接待、做饭啥的?我一个老太婆,顾得上哪一头?村里一共就这么十来户,家家还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帮菜,连一个年轻人都没有,怎么开旅馆?就是真开了,进咱这村这路,晴天起土下雨灌泥,你让游客怎么来?老村长,您跟上面说说情况,这事推了得了。”
张婶说的句句都是实情,郭村长反驳不了,只能摇了摇头:“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呐。要是搁以前,你这么说话非得让押到祠堂罚跪去不可。”
他背着手走了,一个秃顶老头赶紧跟了上去。村里的人也各自散开回家了。
见四下无人,新寡妇一把握住张婶的手,带着哭腔连声道谢:“嫂子,多谢你啊。今天要不是你支应着,这白事儿还不知道要拖到哪一天呢。现在连个谢客饭都不用做了,这都多亏了嫂子你啊。”
张婶拍拍她,语气温和:“都是女人,不互相帮着,难道看着他们为难你?还谢客饭呢,他们哪个是客?行了别想了,你快回去收拾一下,跟你闺女打个电话,看啥时候去西安。”
新寡妇千恩万谢地走了,张婶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能走的,都走吧。”
正午的阳光终于有了一丝温热,枯寂的村子里升起了几缕炊烟。张婶走进一座飞檐翘顶的大宅,轻轻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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