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生造了什么孽啊!”厚义喝完几杯酒之后,突然双手抱着头发稀落的脑袋,号啕大哭起来。
加根默默无言地喝酒吃菜。
厚义抽泣了好半天,又抬起头来,怒目圆睁,质问儿子:“你回来干什么?你今天为什么要回?”
加根无言以对。他心里的确有点儿同情和可怜他爸,尽管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
厚义仍然不停地喝酒,发呆,叹气,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杨岗法庭庭长和村支书来到家里,他才起身让座,倒水递烟。
“素珍没有走吧?”厚义问两个领导,“打了人,可不能叫她就这么走了,社员打架还罚款呢。”
法庭庭长劝厚义马虎点儿,不要与女同志计较。他又叫加根去村支书家里,把白素珍弄走。
“那可不行!”厚义站起来表示抗议。
“她们妇女打架,与你这个男将什么相干!”村支书吼道。
厚义还是不服气。
加根趁机起身,前往村支书家里。
母子见面后,白素珍责备加根上午没有回来。她说,幸亏杨岗法庭的人来得及时,不然的话,她肯定会被王厚义打死。
加根拎起母亲的手提包,拉了拉她的手臂,叫她赶紧走。
“你父亲打我呢?”
“法院的人在呢,还有村支书。”
“今天……今天就看你这个当儿子的了。”白素珍喃喃自语,两条腿筛糠一般地抖动。
在王李村村口,厚义在村支书的挟持下,没有轻举妄动。他只是虎视眈眈地瞪着白素珍。但是,当王加根回家去推自行车时,胡月娥突然冲向白素珍,打了白素珍一耳光。
法庭庭长迅速把胡月娥推开。
白素珍大声喊叫起来,捂着刚刚挨打的脸庞,命令加根为她报仇,去把那一耳光打回来。
加根扶着自行车没有动。他像木桩一般立在那儿,没有动……同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是因为王厚义用血红的眼睛在怒视么?是因为胡月娥用恐惧的眼睛在哀求么?说不清楚。
痛苦万分的王加根泪如雨下。他拉着一个劲上窜下跳的白素珍,失魂落魄地上路了。
路上,白素珍一个劲地痛骂王加根,斥责他没有当众揍胡月娥,为她拣回面子。她用最恶毒、最刻薄的话诅咒加根,把满腔的愤怒都发泄在儿子身上。这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只想到自己出气,是不会体谅加根的难处的。
直到骂累了,骂够了,骂乏了,她才告诉加根:白沙铺的大舅妈病了,在住院,大货没有来;二货和素华也扯客观,不听从她的安排。胡月娥前夫家里人多口杂,意见不一。爷爷奶奶觉得孙子没娘太可怜,想把胡月娥弄回去。老二和两个媳妇又有点儿担心,怕胡月娥回去之后天天吵闹,把家里搅成一锅羹。最后只有疯子和他父亲响应。
结果,“好端端的一个计划”就落了空,还致使她挨打受辱。
“我打胡月娥,是因为听她弟媳讲,她诬蔑我在‘三线’时如何缠住你继父,如何同老马共同密谋,害死了老马的前妻。这是你晓得的,我和你继父认识时,他前妻都死了一年多。那时你大舅……”
白素珍又开始无休无止的诉说。
和王加根一起到牌坊中学后,白素珍整天昏睡,足不出户,也不理睬儿子。有什么话,她就对方红梅讲,再由方红梅转告王加根。
这样别别扭扭地过了几天,白素珍又告诉方红梅,她准备去白沙铺接马颖,参加完他们的婚礼,就回河北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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