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三娘一样,都是风寒发热。虽说症状比她轻微,但也得用几针,否则等风寒入体就麻烦了!”
“郎君,真的不用,只是小病,睡一晚上也就过去了!”
“坐下!这是吩咐,不是和你商量!你倘若病了,难不成还指望我做饭洗衣照顾你们两个?”
这不容置疑的话让竹影一时不敢再争辩,只能老老实实到坐席前,却是极其肃重地正襟危坐。感觉到背后那只手轻轻往下褪着颈后的衣裳,她只觉得浑身僵硬口干舌燥,当那银针倏然刺入肌肤深处之际,她甚至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战栗感。可下一刻,她就感觉到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这么浑身绷得紧紧的,让我怎么给你下针?”
一喝之下,杜士仪感觉到手下的女子微微松弛了一些,这才在两侧风门穴上再次下了针,待到他转到竹影身前,在双腕列缺上头下了最后两针时,他无意间抬头一瞧,发现竹影赫然紧张得无以复加,两只原本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也在瞧她,立时如同受惊的小鹿似的往下低垂,仿佛一个劲在琢磨地上究竟掉着几根草叶枯枝,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就在jing疲力竭的他打算自己在力所能及的穴位上也下几针以防万一时,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杜小郎君可在?”
眼见竹影一下子要起身,他便立时喝道:“别动,你身上的针还没取下来呢,我去应门。”
待到竹影无奈应了,杜士仪方才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门口,一开门便看见那篱笆外头正站着几个人。
头前第一个正是此前相借雨具又送了自己三人回来的司马黑云,其余数人中,有几个分明是随从的装扮,手中都捧着各式盒子。
唯一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如同鹤立鸡群似的站在其中,那清癯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看到他的那一刻还微微颔首。面对这一行人,他虽不明其意,但还是不动声sè地跨出了屋子。
“我原本还以为要他ri有缘再能相见,不想司马大兄这么快就去而复返。”
尽管篱笆上的那扇门不过虚掩着,但无论是孙子方还是司马黑云以及其他从人,谁都没有越过一步。此刻见杜士仪亲自过来打开了门,司马黑云方才含笑点了点头。
“某也不意想这么快便会再来。杜小郎君,某回去之后便问过观中人,杜小娘子一再相求诊治的,就是嵩阳观这位孙道长。他此番是和吾家主人翁一块回来的,闻听杜小郎君这怪疾无药自愈,又听得你和杜小娘子兄妹淋着了雨,所以便立时让某带路寻到了这里。”
这便是杜十三娘苦苦恳求,甚至不惜跪在嵩阳观门前也要求来给他诊治的孙太冲?
杜士仪目光倏然一闪,见那清癯中年人再次微微颔首,尽管他刚刚才为杜十三娘和竹影行过针,但这名医既然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把人往外推。更何况刚刚针灸治风寒发热只是权宜之计,倘若有汤药,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于是,他立时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孙道长。孙道长刚刚远道回来便到此探视,实在是医者父母心,仁心仁术。我这病倒已经不妨,可家中舍妹和青衣确实因淋雨而感了风寒发热,但屋中凌乱,只怕怠慢了贵客。”
这前头的盛赞让人听得很舒服,后头的推辞显然也只是客气,孙子方顿时笑道:“不妨事,杜小郎君刚刚既然已经说了医者父母心,我这医者如若过病人其门而不入,岂不是徒有医者其表?”
“既如此,且容我先进去收拾一二。”
竹影耳听得外间似乎有人说话,等到杜士仪回来之后,收拾了一下那些雨具以及坐席,她原本打算起身帮忙,可才挪动了一条腿,她便看到杜士仪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只管坐在那儿不许动,待会没我的吩咐不许说话!”
等杜士仪再次出来,孙子方方才和司马黑云等人来到了草屋前头。记得此前屋中陈设简陋狭窄逼仄,司马黑云便主动开口说道:“孙道长,屋子里既有病人,某和其他人在外等候,就请你和杜小郎君一块进去如何?”
孙子方正要答应,杜士仪却立时摇头道:“司马大兄不是外人,还请和孙道长一块进来吧。”
“既如此,你等在外等候,黑云随我进来。”
尽管有些话不想让司马黑云听见,但想想这草屋四面透风,不隔语声,留人在外头也是多此一举,孙子方也就冲着司马黑云点了点头。等到这阔眉大汉犹豫片刻答应了,见杜士仪侧身一步让自己先行,他这才缓步而入。
等到进了草屋,他一打量四周那简单得甚至有些粗陋的陈设,心中便大略有了数目。见到竹影正襟危坐在坐席上一动不动,任由杜士仪这个主人张罗,他原有些奇怪,等借助窗边的微光瞧见她手腕上那两根银针,他方才眉头一挑。但只看形容姿态装扮,他自然不会将她误认为是杜士仪的妹妹。
“杜小郎君,病人在何处?”
“就在里间。”
此时此刻,杜士仪上得前去,依次捻动了一下竹影身上的银针,示意其继续坐着别动,这才领着孙子方绕过格扇到了东间,而司马黑云却是一言不发,径直留在了外头。
在卧床前头的坐席上坐下,见其上躺着的垂髫女童顶多不过十一二的年纪,想想其为了兄长一再到嵩阳观求医,甚至在雨中甚至跪求不止,孙子方不禁在心里嗟叹了一声,随即才在杜士仪将其一只手从被中托出之后,轻轻伸出二指搭在腕脉上。
觉察到脉息还算平稳,他又侧耳倾听着那呼吸声,继而审视了杜十三娘的面sè,最后不觉若有所思地问道:“看外间那青衣的情形,大约令妹也下过针,下针的可是杜小郎君,不知道是哪些穴位?”
“风池、左右风门、左右列缺。”
此话一出,孙太冲的脸上就露出了几许诧异:“杜小郎君从前可学过医术和针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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