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琅看了看他们的行囊,道:“公子带的钱银够么?”
那王公子笑道:“琅大爷刚才没听仔细!我这次来,不止是为我们自家拿货,后面还有一大帮同行等着呢,现在我们怕的是没货,银两的事情,不用担心。”
张琅一听,心头就像有无数蚂蚁在爬,好不容易才压住没表露出来,又问:“有多少货是一回事,不过还要看王公子这边能出什么价钱。”
那王公子摸出一个手掌大的算盘来,打了一个数目,张琅见他这算盘竟是檀木做架金子做珠,心里已甚惊羡,再看到那个数目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想:“他们一定是断货断疯了!以前潮绣的价格最高那会也不及这个价一半!”转念又想:“不对!他既一开始就这样开,一定还能再拔!”虽然对王公子开出的这个价格已是喜出望外,却还是摇头道:“这个价格,拿不到货。”便将那算珠又拨了拨,道:“成色肯定都是上品,但得是这个价格,我才能想到办法。”竟是将价格再翻了一倍!
那王公子见了皱了皱眉,道:“这不可能!就是到了日本,也去不到这个价格。”双方你来我往,砍了半天,终于在彼此开价的中间位置上凝住,那王公子道:“这个价格,我委实也有些为难,不过若是货够多,那还可以商量。琅大爷,你能拿到多少货给我?”
张琅便在算盘上拨了个数,那王公子皱眉道:“太少,若是才这点货,光是来回运送的孝敬钱我们就亏了,我给不了你这个价。”张琅一咬牙,又加了一倍,那王公子道:“不能再加了?”张琅道:“实在就这些了,若还要再多,就得等几个月。”
那王公子摇头道:“等不得!等几天还可以,几个月?说不定什么时候这边的船就开到双屿去了,那时候这价格就是砍掉一半我也未必要了。”
张琅忙道:“不用等那么久,不用等那么久。”又道:“不过我们得现银交易。”
那王公子微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见到了货,自然有银两。”
张琅再次看看他们的皮囊一样道:“你们……”
那王公子知道他怀疑自己这些包裹里没那么多钱,便笑道:“现在道上不安静,我们做生意的,什么都买个保险。大笔的银两是不带在身边的。至于放在哪里,琅大爷也不用知道,总之我们到时候现银现货交易就是。”
张琅也知这是应有之义,若是他们几个人带着大批银两就这么到一个陌生地方盲冲乱闯,张琅反而会觉得奇怪。那王公子又问起运输的问题,问张琅是否承包,若是由张琅承包,则是见到货后先在饶平这里下定金,然后在福建那边交足数目。将货物跨越数百里山路运到泉州去,张琅哪里有这本事?赶紧道:“我们不包运货。”
那王公子道:“若是这样,那我们就得用自己的挑夫和护卫。其实这次我们已预了要自己运,所以挑夫护卫也带来了,只是不好成群结队、招摇过市,所以分成好几拨。”便问张琅有没有地方能让他的挑夫、护卫下脚。张琅问了人数和什么时候他们会到,那王公子道:“除了我们之外,共有五十八人。三十个挑夫,二十八个护卫。分成了七拨,都有兵器。要召他们来会,三天就能聚齐。”
张琅想了想,终究不敢让这么多人进乌石围,说道:“在我们乌石围外有一片老厝,虽然破旧了一点,不过打扫一下还可以凑合,如果王公子不嫌弃,就在那里落脚如何?”
那王公子手下那姓陈的便仔细打听那片老厝的环境,听完皱眉道:“那些挑夫可以住那里,护卫们也还可以凑合,但饭菜得管好。但要是让我们王公子,还有几位护卫头领也住那里,未免太没有待客之道了。”
张琅忙道:“王公子和几位头领自然是到我们围下脚,这没得说的。至于饭菜,自然是我们来张罗。”
那王公子这才答应了,张琅道:“几位且在这里住上一宿,我先回去打点打点,明日就来接几位进村。”
那王公子拦住道:“且慢,我们的挑夫、护卫正分头往潮州府城去,现在临时变卦,我们得派人去通知他们。不过还得请琅大爷着几个熟悉附近地面的后生跟去,一来是带路,二来是若有临近乡里的人问起,也好知道我们是乌石围请来的客人,不是歹人,免得引人生疑。”
张琅满口答应,那王公子还是不肯放他走,张琅问:“王公子还有什么担心的么?”
那王公子犹豫了好久,才道:“琅大爷,说实在的,出门在外,本是不该随便相信在路上遇到的人。这回我是见琅大爷是个实诚的人,所以才信你,你可不能诈我。”
张琅笑道:“放心,放心!我们乌石围张家在饶平是声名响亮的地方!你们随便去打听打听,都知道我们是大姓大寨!出来走江湖,怕的是遇到没根基的人,像我们这种有根基的你们怕什么?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大的乌石围放在那里呢,难道还能整个村子搬没了不成?”
那王公子又迟疑了一会,道:“我们在路上也听过仓前村乌石围的大名,倒也不担心琅大爷会跑,却担心琅大爷因为什么事情中途变卦,忽然抽脚,那我们这一帮人撂在这里,可就不上不下了。而且我们钱财人马一露,招了贼人的眼,以后就麻烦了。”
张琅这时已铁了心要赚他这笔钱,连连安慰,道:“放心,我张琅的信誉,满饶平都知道,话既出口,就绝不会反悔!”
“既是这样……”那王公子便让手下摸出二十两足色纹银来,道:“那我们先立个小订。这二十两银子,不算是买货物的钱,只算是琅大爷拿来招待我们这行人的开销。琅大爷也给我们立个字据,保证促成此事。”
若说张琅刚才见到算盘上的数字心里只是发痒,这会见到真银子,便是在冒火了!他抓了抓胸口,脑袋一热,便道:“好!”
那王公子当下立了个字据,双方都对这单生意做了保证,一式两份,一同画了押。
一切就绪后,张琅才告辞离去,临走前对张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招待好这几位大爷。
他走了之后,这伙客商中的小孩将门一带,自己在外头把风,那五个客商中有好几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姓陈的道:“这下好了!事情有望了!”
那王公子微微一笑道:“林伯伯说的没错,乌石围里果然有见钱眼开的人。不过这才第一关呢!”
这五个客商,正是从海上来的东门庆,以及他所点的四个手下陈百夫、沈伟、周大富和水鱼蔡,门外那个孩子,则是林国显的族孙林凤。
沈伟问东门庆道:“王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东门庆道:“等张琅的人来,你和大富就带着他们去把吴平他们接过来,七拨人分三天,第一天两拨,第二天两拨,第三天三拨,不要凑在一起,免得引人注目。至于我们到乌石围来干什么,这借口让张琅帮我们想去。我料他也不愿意张扬。吴平到了之后让他低调些,不要妄动。咱们先看看沈伟那边怎么样,要是他那边有把握,我们就不用出头,只在用得上的时候帮忙就好,若是沈伟那边失败了,我们再见机行事。”
不说这边东门庆的安排,却说那头张琅回到乌石围,将那二十两纹银拿给他老婆看,他老婆一看也红了眼睛,跳起来道:“原来只打算赚他几两银子花花,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大主顾!这回生意要是做成了,那可有几年好日子过了!我这就张罗人去洗老厝去!”
张琅道:“等等,这件生意太大,我们自个做不了主,得找二弟商量商量。”他老婆一听就皱眉了。
在乌石围真正有力量的是张琏,张琅虽然自己看得自己高,但实际上也是傍着他弟弟才有这威风。因他负责记石下仓的账,有机会接触仓中货物,平时他从石下仓中偷些东西出来,张琏也不好太过管他,只要不是偷得太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这次要做这么大的买卖,可绕不开这个弟弟了。刚才他见到了钱心里一热觉得没什么办不了的事情,这会想起要和他弟弟商量这等作奸犯科的事情,又不禁有些后悔,道:“这件事情……现在想想……只怕有些麻烦……”
他老婆一听叫了起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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