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铁山若有所思。
郑喜财说这话有着自己的目的,是想撤了淑兰这个老师,让只有高小文化的想娣去顶替淑兰的位置。想娣曾跟他说过,整天在生产队里干活,风吹日晒,早已干得够够的了。如果能让想娣当上民办老师,他也没白当大队干部。
周银祥和民兵连长及妇联主任等支部成员陆续地来了,办公室里热闹起来。
阎铁山看开会的到齐了,才开始讲道:“今天的支部班子会,主要是传达上级的会议精神。这次贫下中农代表大会,第一个内容是县委领导表彰了去年工作突出的二十个先进大队,咱们算是其中的一个。第二个内容,县委领导做了‘抓革命、促生产’的报告,号召全县革命干部、广大贫下中农积极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第三,为了贯彻党在现阶段的总路线,让社会主义红色江山永不变色,县委决定掀起一次深挖‘阶级敌人’的运动。这次运动的目的,就是把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彻底挖出来。” 。。
富农的儿女们 第五章(2)
阎铁山说到这里,看了周银祥一眼,又接着说:“怎样贯彻县委的会议精神?具体到咱们大队,就是在短时间之内,挖出一个‘阶级敌人’,给公社里报上去就行了。咱村有了一户地主,十户富农,自从前两年有一人打成反革命,两人定为坏分子后,这两年也没人敢反革命了,个别人虽然存有不良行为,但也够不成坏分子,唯一要找的,看看咱村是不是有没挖出来的富农。咱们支部成员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晚上召开全体党员动员会,争取提前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周银祥听完阎铁山传达的会议精神,显得异常活跃。他从小就是一个喜欢热闹,喜欢出头露面的人,每次搞政治运动,总是格外积极。自认为挖“阶级敌人”跟他没有关系,挖出张三也好,李四也罢,给他戴上一顶高帽子,拉到台上批斗批斗,再从台上拉下来游游街,真像正月里踩高跷一样过瘾。上台发言,领着社员们高呼口号,那是他在村人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
郑喜财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仔细地琢磨着阎铁山的意图。太平庄挖出一个“阶级敌人”,不想挖反革命,也不想挖坏分子,只想挖出一个富农。土改划定阶级成分时,村里只划了一户上中农,那户人家入社前就迁到天津,矬子里拔将军,挖出一户富农,只能从中农里筛选了。全村一百八十二户人家,中农成分一共有九十户,把谁弄成富农呢?琢磨来琢磨去,他把淑兰和玉龙没成的事联系在一起,头绪就出来了。肯定是支书要把周金祥弄成富农了,阎铁山那么好面子,托人到周金祥门上提亲,周金祥不识抬举,阎铁山能善罢甘休?周金祥家成了富农,淑兰的民办老师自然就当不成了,想娣就可顶替淑兰的位置。
人们议论一番,也没有一个结果。
阎铁山最后说:“今天就到这儿,明天晚上召开全体党员会。”
第二天晚上,党员会准时在大队里召开。除了两个请了假的,二十个党员都到了。党员们年岁大的占多数,年轻的占少数。太平庄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才有第一个党员的,到了土改那年,党员才逐渐多了起来。近几年来,上级组织提倡把先进的年轻人吸收到党的队伍中来。但作为支书的阎铁山,很少发展年轻的党员,他怕年轻的入了党,对他的权力构成威胁。民兵连长是在部队入的党,只有妇联主任是他发展的。因此,屋里开会的人都显得苍老。
阎铁山先传达了上级的会议精神,才提出在太平庄至少挖出一个阶级敌人的任务,然后让党员们开始讨论,再确定谁是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
周银祥明白了阎铁山的意图,开始为哥哥担心起来,淑兰不寻玉龙很可能会得罪阎铁山,万一把哥哥家弄成富农,那可就惨了。从另一个方面想又觉得不可能,自己跟阎铁山同事多年,又跟在座的党员们常在一起开会,看着他的面子富农也不该落在哥哥的头上。为了防止万一,他提出自己的想法:“咱们找一个坏分子,不是同样能交差吗?”
民兵连长质问周银祥:“能交差,你说谁够坏分子吧?”
周银祥当时被问愣了,可想了想还是说:“王路平整天喊‘世道要变了’,纯粹是想回到旧社会,我觉得他就是。”
党员们被周银祥的话逗笑了。
王路平是中农成分,入社前家里只有三口人,人均土地是最多的,可他长短不入社,工作组就把他家的牛牵进社里,从那时开始,神经就出了毛病,后来疯得连农活都不干,靠年老的父母来养活,整天反反复复地只说两句话:“社终究要散,世道要变,变得地还归自己种。”
富农的儿女们 第五章(3)
阎铁山看周银祥要转移矛头,马上指责道:“你纯粹是儿戏着玩儿,全公社谁不知道王路平是疯子?”
周银祥被指责一番,立刻蔫了下来。
阎铁山又对党员们启发道:“在座的大都是老贫农、老党员,解放以前,谁家好过,谁家难过,谁家雇过活,心里都清楚,仔细想想,看土改的时候,该划成富农而让他漏了过去。”
屋里又吵吵嚷嚷起来,时光仿佛在倒流,又把人拉回到划成分、分田地的年代。
郑喜财对坐在旁边的阎三歪小声说:“听说那个时候,原打算把周金祥划成富农,后来魏保全从中作梗,才让周金祥漏了网,有这么回事吧?”
阎三歪跟阎铁山是本家,早已出了五服,自从土改时,他就靠着阎铁山这棵大树。最近几年,阎铁山家的水经常是阎三歪的儿子挑。村里下来的赈济,阎三歪的比周银祥家的一点不少,也属于经常沾社会光的一类人。他想了想说:“有那么回事。”
党员们议论半天,也没人明确提出谁是富农。也不知是没东西可分的原因,还是年岁大的缘故,反正没了闹平分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
办公桌子上的闹钟告诉人们已经是十点半了。
阎三歪噌地站起来,大声地说:“依我看,周金祥就是漏划的富农,把他报上去算了。省得大伙熬嘎巴眼。”
周银祥马上反驳道:“我哥怎么能是富农呢?他不够条件。”
阎三歪说:“你哥家那时日子好过,你外甥在你哥家呆了两年,你外甥就是你哥家的长工,雇了长工就是富农,上次让他逃了过去,这次甭想。”
周银祥争辩道:“那时的工作组长说了,我外甥不能算我哥家的长工……”
“你哥够不够富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阎铁山打断周银祥,然后对开会的党员们说:“天不早了,今晚的会就开到这里。至于周金祥是不是漏划的富农,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大伙回去充分酝酿,充分发动群众,该揭发的要揭发,该贴大字报的贴大字报,对阶级敌人不能磨不开面子,不能心慈手软。谁是真正的阶级敌人,最后由大队党支部决定。散会!”
人们陆续地走出办公室。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夜空深不可测。家家户户大都黑着灯,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已经进入梦乡。党员会散了以后,引起村庄上一阵狗叫,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周银祥的心里像黑夜一样暗淡,太平庄挖一个“阶级敌人”,阎铁山竟然把矛头指向哥哥,真是太可怕了。淑兰不寻玉龙,看来是得罪了阎铁山,阎铁山才借机报复。哥哥家真要弄成富农,那就把一家人彻底地给毁了。富农是“四类分子”中的一类,它是耻辱的象征,罪人的记号,渣宰的别名……等于打入十八层地狱。哥哥一家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也等于大煞了他的威风,阎铁山是一箭双雕,其用心何其毒也。
周银祥回家后,插好大门。屋里黑着灯,老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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