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窘。
沥川说虽然这么多年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样子,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去做,但他不喜欢看见人家用对待残疾人的态度来对
待他。具体来说,他不喜欢被人特别关注或照顾。哪怕是口风里不自觉地露出也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他只想做个很普通的人,只想让大家以平常心来对待他。
而我,谢小秋。在这方面是个坏典型。
回来后的第三天,他水土不服发过一次高烧,我送他去医院,紧张的就好像世界末日。沥川打了一剂退烧针就回家了,
死活不肯住院。他不敢在医院呆太久,怕我会崩溃。
我说我神经没那么脆弱,他还是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安慰我。告诉我他的病情好转了很多,目前没有恶化的迹象,让我
尽管放心。
接着他又详细地向我解释了一个又一个医学名词,还把常用的药拿出来给我看。
尽管如此,我还是度过了两个不眠之夜。
我怕沥川死在我怀里,比他活着离开 还要怕。
从那天起,沥川开始叫我honey。
我们打开的第二个包裹里装满了沥川的衣物。整套的西装,领带,衬衣,T恤,牛仔裤,鞋子,内衣……袜子。我猜想,可能
是霁川和Rene将沥川的衣柜倒了个儿,里面有什么东西也不细看,一股脑儿地都塞进这个足有小型冰箱那么大的纸盒里。
衣物全部掏出来,堆了满满一床。
“沥川,”我叹气:“中国是个纺织大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哥还要给你寄衣服,这里又不是买不到。”
“纺织大国?我怎么不知道?”
“丝绸之路你总该知道吧?”
他顿了顿说:“Honey;我不随便买衣服的。”
“那还买了这么多——”
“我向来买一件是一件。这里每一件衣服都很合身,有一大半是量身订做的。特别是裤子。”
他掏出一条牛仔裤:“你看,这样的牛仔裤你就买不到。”他穿上给我看,果然合身。右侧的裤腿被裁缝齐根剪掉了,
沿着身体的形状妥帖地缝好。
“这也不难,难道昆明就没有裁缝了吗?”
“昆明有裁缝,不过我不喜欢被人家量身体。”
真古怪,我笑了:“这么说,寄这些衣服过来是你的注意?”
“对。”沥川双眸炯炯地看着我,“我只穿自己选的衣服,以及我的裁缝帮我做的衣服。Periond。”
每当他被我问的不耐烦了,就喜欢用这个词:Periond。句号。
“呵,还说你没有少爷脾气……你个小资。”
十年来我并没有和沥川共同生活过很长时间。我们住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住的都是设施完善的高级宾馆
或豪华公寓。
我们从没住过这种黑暗陈旧,楼道肮脏的老式楼房。
沥川到这里的头一天就开始做清洁。每天都要洗碗,洗锅,洗锅盖,连酱油瓶也不放过。然后擦桌子,拖地板,洗马桶,
倒垃圾。我戏称他为“清扫狂”。他说德语里真有这个词,叫“Putzteufel”(清扫魔鬼)。沥川还将清洁的范围扩大到一楼
的整个楼道,受到左邻右舍的一致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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