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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日酋亲临奴才受宠若惊 国联要来主仆统一口径（第1页）

伪满新京（长春），溥仪正兴致勃勃做着他的皇帝梦。昨天刚欢天喜地地迎来了日本参谋本部的建川美次郎将军，今天又有消息说国联李顿调查团就要来满洲了。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他正就此同郑孝胥密谈。日本人早答应过满洲国成立一年后可以让他恢复帝制，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如今眼看暂任执政一年的期限就要满了，他身边的旧臣新宠纷纷四处奔波，吵吵着张罗复辟的事儿。为了争取日本政府早日允诺，他也早派亲信工藤忠去东京活动去了。当然，为了顺顺当当地龙袍加身，他在新京更是百般讨好日本主子，差不多就是百事以日本人的好恶喜怒为原则了。

建川美次郎来满洲头晚，他欢喜得夜不能寐，以为建川美次郎定会给他带来日本政府答应他恢复帝制的喜讯。岂料昨天建川一下火车就钻进轿车直奔关东军司令部去了，同他这个亲往车站迎接的满洲国元首只冷淡地拉了拉手，便对他视若无物，弃之如粪土了。当时他险些气昏，心都凉透了。可今儿喜事接踵而来，先是国联李顿调查团将赴满洲的消息，刚才他正同郑孝胥谈论此事，又接到关东军参谋部通知说是建川美次郎将军和继任关东军司令官菱刈隆一个小时后要来谨见。谨见？见什么？大老远从日本国跑这儿来为了啥？当然只能是恢复帝制的事儿了！郑孝胥说也许还有商议迎接国联调查团来满洲的事儿，也许郑孝胥说得不错，但那又有何干？只要日本天皇答应他恢复帝制就成！郑孝胥说也许日本人对他不放心，担心他在国联调查团面前信口雌黄，没轻没重，损害了日本在满洲的利益，要事先告戒他，向他提出些条件，给予些暗示，甚至给他定下会见李顿调查团时的调子。果真如此那又怎么样？只要日本人答应他恢复帝制，他们爱定什么调子他都答应。恢复帝制是他恢复祖业的第一步，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呢？

时辰不早了，兴致勃勃的溥仪在郑孝胥的一再提醒下勉强收起皇帝梦，步出书房。刚走进勤民楼，就有人急报建川美次郎将军和菱刈隆司令官已快到执政府大门口了。溥仪连忙率了郑孝胥等一干人迎出去。在日本参谋本部特使和关东军司令官面前，他可不敢托大，他这个满洲国元首、暂任执政是怎么来的，他肚里明白得很。

建川美次郎和菱刈隆的轿车一前一后在执政府大门前“吱儿”一声停下来，溥仪和郑孝胥等人迎出来。表情严肃的建川美次郎大步走在前头，菱刈隆落后半步，迈着同样矫健的步伐凯旋样走向执政府。说是“谨见”，却哪有半点外夷朝谨的味道，倒活像主子回府，奴才恭迎的样儿。

建川美次郎和菱刈隆略略哈腰，算是行礼。溥仪又是哈腰又是点头，又乐呵呵上去要拉建川美次郎的手，来一个携手同归的亲热场景，建川美次郎却冷冰冰地不予理睬。溥仪尴尬地缩回手，瞅着建川铁板一块的脸色对他此行的来意又犯开了嘀咕。

分宾主坐定后，溥仪摈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总理大臣郑孝胥相陪。建川美次郎转达了日本天皇对溥仪的问候，并对满洲国成立以来在维护日本在满利益方面所作的努力表示满意。溥仪赶忙表达了他对裕仁天皇的景仰与问候，对关东军和日本政府对他本人和满洲国多方扶持感恩不完。

客套了几句，建川美次郎转入正题：“我这次来满洲，是奉军部之命来做一些军事调查的。自从奉军沈阳大本营部与我大日本皇军发生冲突以来，满洲发生了翻天履地的变化，成立了满洲国，赶走了易帜的奉军旧部！最近，我大日帝国的威武之师又接连占领了山海关、热河和承德。这些，都是了不起的胜利！皇军的赫赫战果要总结；当前军情万变，风诡云谲，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要好好研究；另外嘛，也有一些小麻烦要尽早排除，坚决排除！”

溥仪点头哈腰：“是的，是的。”

建川美次郎：“皇军打跑了东北军，廓清了满洲，就是对阁下，对满洲的最大支持。阁下，你看呢？”

溥仪满心巴望地是听到裕仁天皇允许他在满洲恢复帝制的信儿，没想建川开口就是炮火硝烟。什么“赫赫战果”，什么“万变军情”，他哪听得进去？听建川点名儿问话，脑瓜里一片懵懂，仍赶忙点头应承：“是的，是的，最大支持，皇军和大日本帝国的事儿本执政都是一概支持的，嘿嘿！”

建川美次郎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抿紧了嘴唇。菱刈隆眉头一皱，生硬地道：“国联调查团5月将赴满洲调查，你们是知道的。”

溥仪：“知道，知道。”

郑孝胥陪了笑脸附和道：“刚一知道，皇上……呵不，溥执政就立即召集我们就此进行了商议。这不，刚才……”

菱刈隆大手一摆，打断了郑孝胥的小心奉承，武断地：“满洲国是在大日本天皇的亲自关照和我关东军的多方扶持下建立起来的。现在，国联调查团来满洲就满洲问题和日中冲突进行调查，我们想知道阁下对上述问题的见解和态度。”

溥仪看着郑孝胥微微点了点下巴，意思是果然让你言中了。回头见建川美次郎十分关注地盯着自己，忙陪了笑脸道：“放心，请天皇陛下和贵国政府放心，革命党毁我祖业，亡我大清，持长缨以缚乱党，复我祖业，乃吾一日不敢稍忘之使命；满洲乃我祖先发祥之地，鄙人受命于危难之际，在大日本帝国的大力支持下，率一干大清遗老旧臣重归故里，建立起满洲国，实乃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名正言顺之事，国联调查团来了本执政自会痛陈乱党之滔天罪恶；言明我满洲国上下奋发图强共建繁荣富强新满洲之决心。”

建川美次郎微微颔首，满意地“唔”了一声。

菱刈隆微点下巴，又连续摇头，道：“好，很好。不过，你的，还必须说明，我大日本关东军在东北的一系列军事行动，都是抗日反满分子挑畔引起的，初为保护我满洲侨民之利益；继而为帮助满洲国廓清疆域，乃正义之举，正义之师，嗯？”

溥仪和郑孝胥一齐点头称是。

建川美次郎似是觉得这问题点到为止为好，对溥仪的忠心略加赞扬，话锋一转，瞅瞅溥仪晃着脑袋摄揄地笑道：“呵，听说国民政府正在北平大搬溥执政祖先留下来的财宝，不知溥执政对此作何感想？有人告诉我，说满洲政府有趁此机会，将北平禁宫珍宝悉数截往满洲之意，是这样吗？”

溥仪和郑孝胥都没料到建川会突然提起这话儿，相互对了个眼神儿，一时都不知咋说才好。还是郑孝胥脑瓜转得快，略一愣怔，即模仿日本下属军人同上司时话的样儿，使劲一勾下巴，低头含胸地答：“北平紫禁城中之珍宝，乃我大清历代先皇历二百余年搜求聚敛起来的，那数不清的古瓷美玉、珠宝字画、殷皿商鼎，件件都是旷世珍奇，件件都是大清鼎盛繁荣的见证。皇上……唔不……溥执政乃大清国先皇之遗脉，是禁城珍宝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北平政府在大日本皇军大军压境之下，预谋逃窜而先将紫禁城中之珍宝转移到南方，实乃无耻之至……”

溥仪这时似才回过神来，忿忿地挥了胳膊喊：“我要抗议！我要见记者，我要揭露他们席卷国宝逃亡的丑行，我要向国联提出敦促国民政府还我祖先财宝的请求！”

建川美次郎斜了一眼激动得脸红筋胀的溥仪，皱皱眉头淡淡道：“我个人表示赞赏。阁下尽可以抗议，尽可以揭露和请求，虽然已有点晚了。不过，除此之外，阁下难道就没筹划过更直接有效的行动？阁下当然清楚。一个覆灭的王朝的皇宫珍宝早已为取而代之的国家所有，它的继承者只能是国家，郑总理的继承说是不能成立的。”

菱刈隆：“幸好许多愚昧的中国人不懂得这一点。”脑袋一转，炯炯有神的两眼紧盯了郑孝胥单刀直入地问，“郑总理，你们在平津的人怎么样？好像都无所作为呀！哼，就凭你们在平津的几个遗老旧臣也想把国民政府的珍宝专列截往满洲？呵呵呵呵！”

溥仪和郑孝胥又对了个眼神，惊愕得了不得，脑瓜里只转着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

菱刈隆笑声一敛，脸一拉，扫了眼溥仪，接着道：“告诉你们，北平禁城珍宝早以列入大日本皇军的赫赫战果，我关东军志在必得！吩咐你们在平津的人，收起他们的异想天开！今后，一切行动必须听我们指挥！若敢再擅自行动，破坏我方计划，哼……”

建川美次郎似是不满菱刈隆的干脆简单，摇头唔噜了两声，含笑道：“大日本帝国，满洲国，朋友大大的；关东军，满洲国后盾的有；满洲国的事就是关东军的事，帮助满洲国和执政阁下夺宝，是关东军义不容辞的责任，阁下不要误会。不过，菱刈隆将军说得也有道理，单靠你们在平津等地力量根本不可能夺回珍宝，我们必须精诚合作。我提议，以后你们的整个行动要以归还满洲国皇室财宝为旗号，以此号召部众，鼓动民众，对付舆论！据我所知，首批已经转移到沪上的珍宝藏在英、法租界，可以借口南京政府把北平禁城珍宝送给外国人，煽动民众起来反对珍宝转移。可以在平、津、沪和满洲，乃至中国的所有城市大造舆论。关东军和满洲可以联合组成一支精悍的秘密夺宝队，加强力量，抓紧行动！记住，舆论要越大越好，行动要越密越好。”

溥仪随了菱刈隆和郑孝胥诺诺连声，脑子里却“轰”地炸开了：完了！完了！这一来不就全都控制在日本人手里了吗？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算计来算计去，总在日本人的算计中，总被日本人当挡箭牌，当枪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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