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然问裘老先生,老先生,您老伴儿还好吧?裘老先生说,伙子,我一辈子没娶亲啊,光棍一根啊。叶正然说,哦,那您年轻时候也有过中意的女人吧?您也谈恋爱吧?裘老先生说,有的嘛,有过两个哩,青年时代恋爱过一回,老了老了快六十的时候又动心过一回。唉,人嘛,成不成的另论,想不想的,可就自己心里知道哩。
这话在叶正然听来来,很有点推心置腹的意味。他有点感动。这些日子,叶正然能明显感觉出来自己脆弱了。来拨云山他坐汽车只两个小时不到,并不很累,但他疲惫得只想大睡,却又怎么也睡不踏实。到拨云山住进二号客栈后,他身上开始疼,心里像有一块肥肉腻在那里渗着荤腥。他不得不哼着歌儿找消遣,不敢在客栈的木床上胡思乱想。
裘老先生的普洱茶确实不错。在雨天享受这种热茶,温暖,温馨,还有点温情。
叶正然打了冷战,却感觉从心底涌出来一点点暖意,这暖意让他不想马上走,走在雨里躺在客栈的木床上都会马上消耗掉这些暖意。他捧起茶,对着裘老先生笑。
我不是出来旅游的,我是出来想想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虽然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叶正然把这句话说出口,禁不住笑了。这话太正统,正统得好像自己说得很不真实,不如裘老先生的评书真实,也不如自己编的故事真实。
裘老先生把盏而笑,拨云山是个好地方,纵然你心中乱云飞,到这里也应该被梳理。这山有些灵性,山上有个庙,庙可有些年头了,很多人郁闷,都到这里散心哩。
叶正然看着老先生。书馆里只亮一盏灯,马灯形状的电灯。那种马灯许芳苑家有一个,从来没点过,但始终放在桌子上,擦得铮亮。
叶正然和廖玉在他要来拨云山的那天的对话很有意思。廖玉是想说起什么,她近来说话习惯用什么做个“引题”,于是她说,鲁迅家的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叶正然抬头看着她,不知她又要做什么“文章”。廖玉接着说,叶正然心中有两个人,一个是女人,另一个也是女人。
廖玉从来不提许芳苑的名字,但叶正然知道她说的就是许芳苑。
叶正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卧室走,廖玉就紧跟在他身后。
你那个志同道合的女人又回来了,她又给你来电话了,你们聊了大概十分钟,她的新号码是899592,起始时间是上午是十点五十分。
叶正然猛然回头瞪着廖玉,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沙发边的电话。
那话机是廖玉买的,功能齐全,铃声悦耳,上面能显示一切廖玉想知道的资料。
许芳苑的确回到呈州了,她刚到呈州就给叶正然打了电话,时隔一小时,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显示的号码是叶正然家的,但给她打电话的是廖玉。她“喂”了一声,听见对方是廖玉,犹豫着想放下电话,廖玉却已经听出了这声“喂”,这声“喂”很纯正,和从前电视里接听热线的主持人一样。廖玉说,你回来啦?在国外时间长了是不是有点想家?
许芳苑走了一年时间,这一年她和叶正然没有任何联系。一年前,许芳苑对叶正然说,我可能影响了你和你老婆的关系,她给我打过电话了。正好现在我要去曼谷,我老公在那里发展得不错,我应该去帮他,我走了,就不和你联系了。这一年,叶正然潜心写着自己的东西,闭口不提许芳苑,却怎么也没法使廖玉抹掉许芳苑的影子。他的文字廖玉是随时能看的,所有故事里关于爱情关于暧昧,都得接受廖玉的百般品评,她的品评是离不开和许芳苑相联系的。
妖精就是妖精,我早说了她是妖精,专门迷你这样的男人。廖玉对叶正然说。
是不是还要回《新新视点》了?你可闲了一年多了。廖玉说。
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一章(4)
久别胜新婚啊,是不是开始心旌荡漾了?廖玉又说。
叶正然看着廖玉,本来瞪大的眼睛慢慢变得黯淡,绷紧的脸面也渐渐放松。他躺在床上,把双手枕在脑后。廖玉斜靠在门框上,眉梢眼角带着斗志。
两分钟后,叶正然平静地对廖玉说,我们结婚两年了,这段时间我都没出去走走,我想去山里看看,我们也好各自考虑考虑这婚姻。小玉,如果我们今后的几十年都这么过,很没意思了。
是不是约上那个女人一起进山?廖玉继续跟进。
叶正然笑笑,不再说话。他习惯了廖玉的这种思维方式。
手机已经很久没开了。廖玉几个月前拿着叶正然的身份证去电信局打印了叶正然的通话纪录,回来后半真半假地挨个询问那些号码是谁的,是男的女的。叶正然和廖玉大吵一架,从此关闭了手机。
叶正然开始给手机充电,开始在记事本里找号码添加在手机里。他看了看衣柜上横放着那个从前四处奔波时用的手提箱,那东西很久没动过了,很多灰尘。他在想,是用水冲干净还是用湿抹布擦干净。
我就这么来的。叶正然说。拨云山我几年前来过,我曾经写过这座山的风土人情。那时,我在呈州的杂志社,《新新视点》。
裘老先生安静地听着,始终面带笑容。这笑容让叶正然很是温暖,他甚至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普洱茶已经续上了第二壶。书馆外,大雨没有减缓的迹象。老人家站起身来,接过叶正然一直把玩的醒木,又在案板上拍了一板。
上文书说到拨云山上冲下一少人马,直奔山下受灾百姓,吓得众百姓四处奔逃。那位说了,土匪就是善于趁火打劫,抢夺不义之财。这话没错,拨云山前后左右上百里早就没有了大商贾,小财主们听到拨云山三个字也个个闻风丧胆逃之夭夭。官商转向,马帮绕道,惹不起咱躲得起,偌大个拨云山上百口人要活着,哪有不抢之理!
回头咱说从山上冲下来这伙人,坡陡腿快,转眼间已经来到山下。最前面那个手中提枪之人举枪示意后面的人停下,看着山下一片狼籍,此人不由紧皱眉头。他一声令下,后面的几十个人分散开来直奔受伤百姓。从山上下来的人中有一壮汉,从肩上甩下十几付锹镐分给众人,指令大伙快挖塌下的山体,说不定能救活几条人命。这声吩咐让众百姓有点镇静,这伙人根本没去抢掠,反倒救人在先,全无匪性!大家也来不及多想,抓了锹镐开始挖山抠石。
单说那护着娃娃的后生,他被山石击倒双肘着地,怀中的娃娃安然无恙,他却昏死过去。那小娃娃未满周岁,万事不懂,惊吓得大哭不止。有人发现娃娃哭声,顺声寻到了已经成了泥人的后生。一个有些瘦小的“山上人”翻开后生,从他怀里抱起娃娃,好个呵护,后生随即醒来看了一眼娃娃得救,想说什么,却疼痛难忍,又趴在了地上,待他再抬头眼前便不见了刚才抱着娃娃的“山上人”!他大喊几声娃娃的名字,怎么也支持不住,再次昏倒。后生清楚记得刚才抱娃娃那个人的手臂,腕子上有一串血红玛瑙,腰里还有一把镶金的九寸短刀……
咱放下这片混乱不讲,就说说这个后生和这个娃娃。后生名叫叶青,中原人士,两年前随父亲来到云南做玉石生意,寄居在父亲的朋友家。父亲的朋友也是做玉石生意的,家中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小萍,一来二去郎情妾意,两位父亲也就想成全这门亲事。只可惜叶青随父亲去了一趟边塞,被土匪劫了钱财并关押了半年之久,父亲的好友四处打听,得到的消息是叶青父子已经落入外邦土匪之手,凶多吉少。正值此时有乡邻上门提亲,无奈中那位父亲只好嫁了女儿。待半年之后叶青父子历尽千辛万苦再次回来,已经事过人非了。叶青父子便自立门户,在山下建了一户坯房过活。按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成亲也成友,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照常各自生活了,但却偏偏又遇到不幸。那日父亲的好友再次登门,怀抱一个娃娃,进门先行跪倒,已经泣不成声。
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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