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听后无言。赵清翎抱她入内。见她纤纤十指鲜血淋漓,又亲自调了药膏,为她上药。欧阳箬见他眉眼在昏黄的烛火下,鲜明如画,这等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竟屈尊降贵为她上药,两次救了她。欧阳箬心中感激,却也再说不出一字来。
赵清翎为人潇洒不羁,为她上完药后,见二人贴得近也稍微觉得尴尬几分,忙退后一步道:“娘娘这几日静心修养,微臣过几日再来给娘娘诊治。”
欧阳箬笑着道了谢。赵清翎犹豫地看了她一眼,便退了下去。
忽然他人行至殿门,又折了回来,熠熠清亮的眼眸中含了一丝不解:“娘娘是如何得了这部离歌散?据说早已经是残本了。微臣在手上那本也只是残本而已。”
欧阳箬见他去而复返只是为问这一句,抿了抿有些散乱的鬓发,嫣然一笑:“当然!这世上本再无全本的离歌散,方才那殿上弹奏的,是本宫自己照着残本谱的。”
她顿了顿,又笑道:“赵先生惊才绝艳,若是有心,也可以自己谱属于自己的离歌散。”
她的笑带了一丝疲惫,却依然美得令人惊心。昏黄的烛光摇曳,她的面目朦胧而不似真人。赵清翎终于相信有美如斯焉。
他忽然展颜笑道:“有机会定要与娘娘琴萧合作一曲,赵某今生便无憾了。”他说完哈哈一笑,转身出了云香宫。
欧阳箬看着他走了,长嘘一口气,软软躺在塌上,十指连心,她的手此刻抹了药膏才觉得冰凉不痛了。
敏感的神经似能感觉到久违的气息,他的眼中太复杂,欧阳箬额头渐渐痛了起来。正在胡思乱想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来人沉默进来,忽然几步走到她身边,紧紧抱着她。他身上是欧阳箬熟悉的龙涎香,与浓郁的酒味。
是他!欧阳箬闭了眼睛,感受他的拥抱。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依附着他,可她也尽自己所能为他捍卫他的尊严,即使只有一点点。她也觉得值了。
楚霍天俊魅的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才开口道:“你太傻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怜惜。
欧阳箬微微一笑,抚平了他眉心的褶皱,柔声道:“臣妾是看不过那些梁国使者太过张狂。也提醒他们若是两国交战,便是生灵涂炭的下场。”琴中的金戈铁马,奔腾万千,相信那些刀头浸染过血的梁国使者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楚霍天哑然一笑,扶起她的手,那细细的纱布下,是她斑斑血染的纤指。他目光如水,只低低叹道:“箬儿……你到底还有多少不欲我知的秘密。”
欧阳箬浑身一僵,只低头不语。他轻轻吻上她的面颊,忽然笑叹道:“方才朕真的吃醋了。看到那赵小子扶着你,朕觉得心里不舒服。”
欧阳箬一惊,慌忙道:“皇上可不能想歪了,赵先生说臣妾被琴声伤了,要赶紧卧床休息,才能保胎。”
楚霍天见她惊慌,又轻叹一声:“傻瓜,全天下之中朕最信任的谋臣便是赵清翎。”欧阳箬这才放下心来。
夜渐渐深沉,欧阳箬在他怀里渐渐睡去,他固执地将她禁在怀中,即使这种姿势十分难入睡,但是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却不放松分毫。
欧阳箬在半夜中醒来,见他如此,心中不由苦笑,说是最信任的谋臣,可是赵清翎亦是男人,男人与男人之间,若牵扯到女人,再怎么宽宏大量,亦是心中有结。
梁国使者来楚几日后,便带着那十位美人回去了。楚霍天又赐下不少金银钱帛,写了友好国书,命他们带回去。欧阳箬听说那怜姬一直想再见她一面,楚霍天却淡淡回绝了。皇后亦是道欧阳箬在静养不许打扰。这才打发了他们上路。
不过欧阳箬一鸣惊人的琴艺在后宫传开,连一向孤高的李明茜也过来请教,欧阳箬只给她看了“离歌散”的后面小半段,她便变了脸色,里面宫商交错,密密麻麻,慷慨激扬,她实在看得头晕。
欧阳箬淡淡收起曲谱道:“弹琴者,意在曲中,陶冶性情便可。李妹妹琴艺高超,可也不必每支都会,像此类伤心伤情的曲子不学也罢。”
李明茜听不出她的意思,只越发觉得自己比不上她,心中愤恨,便气呼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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