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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1页)

这时,一双枯似干松枝的手拉住了我,一个熟悉的颤微微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皪皪!皪——皪——”

我的心仿佛被三千八百伏特的高压电击中了,它颤栗不已:对不起!妈妈!我感到鼻子酸楚,喉头哽咽。妈妈,女儿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只留下一片伤心,一把眼泪!一股苦涩的泪水滴入我的口中,我分明知道那不是我的。“皪皪,妈妈是为你才活着的。你想走,也好,咱娘儿俩就一起儿走吧!”我急转过头:“妈妈!好妈妈!女儿给你和爸爸丢人,女儿活得毫无意义……”“不!孩子,咱没偷没抢,咱没缺德现眼,咱们丢什么人了?你爹他一点儿都没怪你,他说你本意是精忠报国,不藏奸不挟私,他高兴呢!”“爸爸!我的爸爸!”我已经十五年没见爸爸了。我到这来之前曾经向政府要求让我见他老人家一面,但被拒绝。我那时真不甘心不见爸爸一面就永远地离开他去了。我躺在妈妈的怀抱里睡着了,还作了个好梦。

妈妈在牢狱中陪了我一个星期,狱警原本对我也不很差,这时更多了些关照,我的身体渐渐恢复了。

狱方同意我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当时最适合我的地方乃是牢房。

十五  迷离梦断  魂萦科学开新元(三)

接下来那段日子里,我的脑袋似乎出了毛病,好像没有一星儿东西,没有一丁点思想。晚上倒下去,头一挨枕头立刻就睡着了,连梦也不作一个。无论是谁来探视,我心中都没有一丝儿情感波澜,总是那副一成不变的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木刻石雕一样的面孔,话也几乎没有一句,别人的神态和言语一概不留记忆。那时我完完全全是一个白痴,彻彻底底的一具行尸走肉。对了,按如今的时尚的说法应该称之为“橡皮人”——无梦、无痛、无趣。

三个月后的一天,章遗世又来到我的面前,问:“白皪,你打算做什么?我说的是今后。”

打算做什么?今后?我仿佛被触动了,但有一点儿听不懂他的问话。

“白皪!”章遗世怒冲冲地喊,“这里会养你一辈子吗?你能永远呆在这里吗?”

犹如一记八磅大铁锤猛然砸到我的头顶上,脑袋嗡嗡嗡地响了一阵之后,思维能力开始复苏:可是,我还能打算什么呢?什么能由我做主?实际上这许多年来我不是一直被一双巨灵之手抛来掷去吗?你不承认吗?现在我明白了,自愿选择与命运给予之间,永远有一条个人力量无法逾越之鸿沟。

“人生无法从头再来一次。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那是个特殊的年代,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理解,又似乎都完全不能理解。究其原因似乎谁都清楚,又似乎谁都不清楚。所以,我们不要再去想它了。我们要向前看,往远看。白皪,我相信,将来你无论做什么,都还是一流的,绝不会输于任何人!用一句不文雅的俗话‘狼到什么时候都吃肉,狗到什么时候都吃屎’。”

想我一个阶下囚,竟然还有人这么瞧得起,我能不被深深地打动吗?我的眼泪汩汩地流。

章遗世给我带来了几本外语书,几盒外语磁带和一个袖珍收录机,还有现在我床头上摆着的镶着哈代人生格言的小玻璃相框。狱方当时对我是法外施恩,竟然同意留下了这些东西(当然是在他们检查之后)。

我今后做什么,固然不是我可以做主的,不过先学习些基础知识总是有用的,再说给头脑里装进点儿新的东西,也许可以把那些陈旧的破烂玩意儿往外排挤排挤嘛。于是,我开始学英语。不过,很遗憾,我没能把心全放在ABC上,因为那时我心中的困惑实在是太多了,平静的时间太少了

多少年来头脑中形成的世界观和不懈追求的信仰还在固守阵地,而外部攻坚的力量又是那么强劲,攻势又是那么威猛(每天的新闻联播和报纸上几乎全是新思维、新观点、新方针、新政策、新形势),所以双方经常鏊战。反复较量之后,我头脑中固有的东西还是占了上风。我不相信反了二十多年的修正主义是一场子虚乌有;我不相信多年的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在一夜之间就瓦解了、崩溃了;我不相信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创立的继续革命的理论是错的,“九大”的精神是错的。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做为一个自幼就狂热地追求“革命理想”的人,一个被用真理的外壳包裹的谬论武装到了牙齿的人,其了悟觉醒是十分艰难的。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我也不愿相信。争强好胜本是人的属性,区别只在于程度不同,一个非常好胜争强的人偏执也不难理解。再说否定自己需要勇气,还要经受痛苦的反复的思想斗争。所以我曾经暗暗企盼,企盼历史再现惊人的相似。企盼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次有那么一个具有最高权威的什么会议,如同否定党的第八届第十一次、第十二次全会和第九届、第十届全会那样,否定……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事物是波浪似地前进、螺旋式地上升,否定历史的事情古往今来屡见不鲜,到那时我……每当此时,我又恐惧,恐惧那个我想象中的惊人的相似的再现。不,还是不要再现的好——党、国家、人民都经不起这样烙饼似的反复折腾了!那种超级玩笑是再也开不得的呀!任何人都不可以为了证明自己而……那太可怕了!那他就连人都不是!

精神上无所适从是很难过很痛苦的。我强迫自己潜心阅读马列原著、毛泽东选集。可常常是读而不解其意,或者是陷于更严重的思想混乱之中。我怀疑我的脑子萎缩了,大脑细胞退化了,不能思考了。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啊!“浩劫”初千军万马围困我时,我也不曾这样惶恐过,因为我心中有信念。可现在我信什么?能信什么?二十多年来我在信什么?我在干什么?我活得有什么意义?天呵!世界末日是什么情形?还会比此刻更严重吗?!

这时石元砥来看我。我步入接待室的一刹那,竟然差一点儿认不出来了:他又黑又瘦,乍看之下,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我的心好疼好酸:他怎么了?他现在应该受到重用才对,生活应该开心才是,何以如此沧桑?可我张不了嘴,我低下头,咬紧牙关,像往常一样不理不睬。我进入这里后,石元砥是来探视最多的一个,也是我最害怕见到的一个。时至今日,夫复何言?只能狠下心来不理不睬到永远了。他瞪视着我,也默不作声。足足十分钟过去,管教说话了:“你们没话可说吗?把时间都浪费了。”我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开了。“皪皪,听我说,大千世界,气象万端,一个人不可能把一切都弄懂、都看透。我看我们没有必要让自己那么沉重,尽可以拣一些轻松的题目去作,同样能够得到精神寄托,也能从中找到乐趣。我国的古文化是世界文化遗产中的瑰宝,你过去不是也很喜欢嘛。重新读一读,吟一吟,换换脑筋,开拓个新视野、新天地,一定很不错的。皪皪,生活的方式多种多样,要不拘一格,学会改变自己,适应生活。你还看星星吗?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躺床上,看看星空,你会感觉人与宇宙相比是多么渺小,我们个人的一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样想一想,什么事情就都能放开了。”石元砥从他的背包里拿出《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朱自清和唐宋八大家的散文集。说:“从今天天起,多读这些文章,好吗?听我的,你会愉快起来的。”

是呀!自从走进这扇大门,我的政治生命已然结束,我还死乞白赖地去钻那个牛角尖有意义吗?有意思吗?我的铺位不错,恰好可以看到天空,也许在那里我会得到解脱或者慰藉。

从此,虽然我夜里还是常常作那个迷离的梦,但是,抑郁的心情却好多了。谢谢你,石元砥,天底下最擅于给我把脉的人是你,能给我开出妙方良药的人也是你!

然而,出狱没几天,我那个迷离的大梦就被彻底打碎了。

十五 迷离梦断   魂萦科学开新元(四)

首先,来接我出狱的人中间有一位是我想不到的——曲新艺。她,曲新艺,当了兴海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副院长,真是大变样了!

其次,我的家。家里的很多事也令我震惊:原来我们家那片“贫民窟”不见了,代之以青一色的水刷石罩面的七层住宅楼,还有一个不大的尖尖顶的基督教堂和一个二十六层高的摩天大厦;我家从那间低矮的小平房搬入了一个向阳的三套间楼房中;我回家吃的第一顿饭有十二道菜,全都是我过去从没吃过的美味佳肴;我唯一的侄儿洒后吐的几句真言,让我差点儿把吃下肚里的美味全吐了出来。他说:“小时候我没见过皪姑姑,但是心里非常崇拜她。因为很多人都称赞她是女豪杰,虽然她坐了牢,可竖大拇指的人还是不少。可现在,我不得不讨厌她,因为她是‘三种人’。她还不如小说《红岩》中的猫头鹰,不如现实生活中的战犯,不如沈醉。因为她,我的出国资格被取消了,自由世界的大门对我永远关闭了!”侄儿天资聪明,从三岁开始跟嫂嫂学英语,高中没毕业就通过了托福考试,一心想到美国读大学。我彻彻底底地醒悟到当今社会上最具危险性、顶让人们厌恶的人是谁了。

接下来,我陪母亲买几次菜、逛两回街 ,我惊奇市井、市场变化之殊。其时恰值早春,在北方,冬藏的菜已吃完,新菜尚未萌发,乃是菜蔬青黄不接的时光。往昔此时菜场里只有咸菜头、干菜条、土黄色的马铃薯;豆饼做的豆腐要凭票还得起早排大队;咸鱼、冻肉、蛋类一律凭票,而且量很少,只能逢年过节、人来客往才能尝一尝。就这样的菜场还人挨人,人挤人。买点菜要先开票、次交款,再回来称秤,大费周折浪费时间。今日那些菜场差不多已是门可罗雀。母亲说现在只有秋菜上市时这里才有生意做,但亦失去了往日的兴隆。因为人们冬天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储存大量白菜、萝卜了。因为如今不分季节,任何菜蔬随时可买。人们手里的钱多了,谁还总吃萝卜、白菜呢?农贸市场里果然热闹非凡,应有尽有,且都新鲜上市。南方贩来的,北方棚栽、室种的,我没吃没见过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街头巷尾的小“早市”方便又新鲜、便宜,吸引了大多数顾客。原来国营大型综合商场全市就那么几家,小商店也屈指可数,非商业区和居民网点是没有门市的。所以买件东西太不容易了。现在街道两旁的房屋,无论新旧、大小、高低,窗户全改成了门,由住宅或办公而变成了门市。牌匾、名号一个挨着一个。饭店、酒馆、小吃部、杂货铺接二连三。卖早点的那更是数不胜数,推车、搭棚或露天席地,随处可见。想吃什么,出门就有,转眼的工夫就拿回家来了。比较起过去排一大早的队,买几根油条、几杯豆浆,真令人感叹。贸易市场别具一格,既不是高楼大厦,也不是大厅广场,而是即街扯棚、搭床、摆架,或就地铺摊。设施虽简陋,商品齐全,样式新,花色多,真可谓色彩纷呈、琳琅满目,而且价廉物美。居然把国营商场的生意抢去了一大半儿还得拐弯。过去买件衣服总感觉不那么称心,现在是眼花缭乱、不知捡哪件好了。如此等等,足见市场之繁荣。过去很多生活必需品要凭票证:粮、油、肉、蛋、鱼、棉花、布匹、肥皂、火柴、毛线、化纤织物……现在所有的票证统一为一个票——钱票!

钱这个东西此时具有相当的权威,不,应该是绝对的权威,它很自然地成为人们择业的首要标准。很多人自动扔了“铁饭碗”,放弃了国营单位的“全民工”,一些人自愿走出了机关办公室,下海去经商了。就说我眼前吧,嫂嫂充分发挥本身优势,利用工余时间给学生补英语;李伯伯的小儿子放弃了铁路工人的好差事,搞长途贩运;我妹夫已向机关递了辞呈,正准备到深圳发展……

还有,我发现那个尖顶教堂每到周日上午有很多人出出进进,男女老少皆全;我班原来的团支部书记做了与当年信仰相对立的组织的主席……

这时我恍惚明白了:大多数老百姓需要的不是纯粹的理想,而是实惠;所追求的不全是信仰,更多的是利益;即使有信仰,也不仅止一个主义……

我心中的的大厦,三十多年的心血筑起来的铜墙铁壁的大厦倾斜了,渗漏了。

那些日子,我陷于迷惘,落寞、空寂的包围之中,整天足不出户。可闲在家里更让人窒息。首先,这房子虽然号称三室,但是总建筑面积也不地过六十五平方米,哥哥那边四口,侄儿侄女都已成人,爸爸妈妈再加上我,居住很不方便。不过这也没什么(这比我家原来的平房已大了两倍多,比我在牢房住的那块不足一点五平方米的铺位更是天上地下)。其次,事实上这才是最让我受不了的,父亲那蹒跚的脚步;母亲那深深的眼窝中的两汪永不干涸的泉水;嫂子那张任何时候都不开睛的脸和侄儿那充满怨艾的目光。因为这一切的一切皆因我而起。我真的很后悔自己走出了监牢,因为我觉得政治犯在那里还是很可以清高一些的。我想躲开,我想逃走。躲到深山老林里,找个弱智的男人嫁了……总之,我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五  迷离梦断   魂萦科学开新元(五)

这时,石之砥来了。他这是我出狱后第一次来我家。他说,他到我们学校去了,领导愿意留我在医院工作。像我样的人能找到接收单位就不错了,况且做个医生原是我的志愿,现在也算夙愿得偿了,我还能有什么异议呢?没几天,学校通知我去上班,征求我对工作安排的意见。其实叫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理想和志向。于是,我被分配到医大附属医院“又脏又累”的妇产科。

头一次进分娩室工作,头一次接生,头一次被他人当做“救命稻草”抓住不放,头一次听到新生命的头一声呐喊,我的心为之颤动了。我感到了生的美好、生活的希望。当产妇抓住我带血的手连连说“谢谢”时,我的心再一次颤动了,我觉得世界上还有人需要我,我还能为别人做点什么,我也就感到了欣慰,感到了充实。

一年后,我萌生了创造生命的念头。这念头的产生原本纯系对于生命的感动。即使将它写成书面材料呈报时,也没加杂其他想法。一九七八年英国诞生了世界首例“试管婴儿”,而我国在这方面至今仍是空白。我研究了国外有关资料,觉得可以一试。但被搁浅。又过了一年,医院领导重新研究起我的报告。及至我的报告被批准,付诸实施时,人们投来了惊讶、疑问的目光和送过来冷嘲热讽时,我才产生了一些想法。因为那目光和嘲讽大大地刺激了我、伤害了我:哦,人们不相信我,大家瞧不起我这个末代大学生,这个荒废了二十多年的小医生啊!好吧,我就让你们看一看,我要让你们知道王涛、白砾做什么都不输于人,做什么都能做好!我要像巴顿将军说的那样“置于死地而后生”!虽然“试管婴儿”在医学领域不算是什么新课题,但兴海没有,北京刚刚起步搞,国内其它地方也还没开始。我这个小住院医师和你们总住院医师、主治医师、主任医师、教授们,大家基本上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一齐开步,不,不是一起跑,而是我要率领他们跑!到那个时候我要让人们把惊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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