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恩点头不语,更多的话他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皇爷为人如何,他这个近身内侍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后宫里的人也许他不能一一琢磨透了,可有什么事他不明白?要不是这个性子,庄妃娘娘又怎么会这么得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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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循往坤宁宫去的时候,一路心里都还打着小鼓,可在坤宁宫受到的待遇却是一如往常,皇后待她的态度都没有丝毫改变的,还让她帮着一起捡佛豆,倒让徐循放松之余多了一丝愧疚: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在那纠结了半天,说不定皇后娘娘压根就没有多想过……
“是了。”两人捡着佛豆时,皇后又想起来和她闲话,“宫里的那间小庙,到底是新建的,还不太灵验。我们刚到北京没有多久,也不知这城里都有什么灵验的老庙,我想着,让中官们去查访,打墙动土那动静也就闹得太大了,倒不如令娘家人帮着许愿上香,供奉灯油。你想着怎么样?若是也信这个,到时候也带你一份。”
皇后求的那肯定是儿子了,后宫里的女人就没有不求着这个的。徐循听说了,本顺嘴就要谢过皇后,可她现在也不是当年的孩子了,不禁就往深里想了一想,才道,“我哪敢和您一份儿啊?您先上香,灵验了我再去许愿,也是一样的。”
皇后扑哧一声,被她给逗笑了,她隔空点了点徐循的鼻子,亲昵地说,“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别多想,我是说真的,寻寺庙、许愿供奉香油都是很慎重的事,一个闹不好啊,就要被花和尚给骗了,你不记得南京的事了?文皇帝查那个唐赛儿的时候,不知带出了多少淫尼姑,其实和尚庙里一样很多龌龊事儿,要寻到真正的清修古刹可不简单呢。这事也不是那么好办的,不如这样,你也让你们家人去寻访一番,我也让我们家人寻访一番,有好的就一起去上香许愿,也凑个热闹。”
若是在藏污纳垢的寺院供奉,将来闹出来寺院内有不堪之事,被嘲笑都是轻的,若是被人怀疑和寺庙有什么牵扯,名声可就坏了。再加上是要求子,又是很敏感的愿望,这一点可万万不能放松了。皇后这一说本也在理,可徐循听着却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要去细琢磨吧,看皇后的模样又不像是有言外之意,不琢磨吧,心里又是情难自禁地一直在回味着那几句话。迟了一刻方才心一横索性不想了,就事论事道,“也是的,北京这边毕竟比较蛮荒了,燕云十六州回到咱们汉人手里也就是这么几十年的功夫……听说从前前朝信奉的还是什么喇嘛教——我看有古刹的可能性不大的,不如先回南京在大报恩寺许愿供奉了,再在北京慢慢地找也好。”
皇后也被她提醒了,“哎,你说得对,北京这里应该还是以喇嘛教寺庙改过来的庙宇居多,还是回南京更方便。”
她若要敲打徐循不要改换门庭,这时候少不得借题发挥意味深长几句,不过皇后好像是真的没这个意思,这么接了一句便令身边的宫女,“藕荷,你给我记着这事,等我娘入宫了,我要忘了说,你提着我。”
徐循被这话提醒了,环顾左右,因奇道,“怎么欧阳嬷嬷今儿没来,可是病了?”
欧阳嬷嬷也是皇后从太孙妃时期就放在身边使的近人了,和徐循也是蛮熟悉的,一般只要她醒着,人都在太孙妃身边服侍的。
“正是病了。”皇后叹了口气,也有几分惆怅。“今早忽然得的风寒,发了烧,也不知怎么样呢。我请了医婆来看,只盼着快些好吧。天气冷,若是转成肺病就麻烦了。”
有病的宫女、嬷嬷,从来没有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就是从前再得宠,最好也就是请太医开方后赐金还家,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徐循闻言也是叹了口气,念了声佛,“吃了药应该是就能好了。”
皇后嗯了一声,又问徐循,“你们家是谁进来看你啊?”
徐循这下可打开话匣子了,“应该是我娘——不知宗人府肯不肯让小妹进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进了腊月,欧阳嬷嬷的病一直不见好,皇后只好厚赏她让她出宫去了。徐循听说了也是叹息不已,看在她从前也曾照拂自己的份上,还送了两个大荷包过去,里头塞的都是银果子。——不过,毕竟不是她的嬷嬷,她也就只挂念到这一步了,徐循更多的心思,还是期盼着家里人进宫——她是掰着手指,盼着腊月初十这天的到来呢。
正文 106大红
进了腊月;后宫女眷们聚在一起的机会也就增多了。腊八那天早上,御膳房进奉了好几坛子腊八粥;徐循令年纪最小的赵昭容出面,和几个侍女一起;给永安宫的各处花草都浇了一勺子上去;大家这才聚在一起,由徐循带着去了皇后那里,又由皇后带着一起去了清宁宫;后宫的女眷们全都聚在一起吃粥。
今时不同往日,不是逢年过节;新进的妃嫔们是很少能见到太后的——太后年岁虽然不高,但素好清静;闲着没事也不会和底层嫔妾们搅合在一起。所以一干新人都很兴奋、很谨慎,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的。倒是徐循等人要自在得多了,四个人都是笑意盈盈的,围着太后说吉祥话。
太后见了这么多真心实意的笑脸,心里也舒坦啊,先问,“给家里人的腊八粥都赏了吧?”
听说是都赏出去了,就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就不费脑筋了,光赏个粥就行。”
大家都笑了起来:往年赏腊八粥,都是费尽心思,要给娘家表现出自己在宫里的平安康乐,又想着怎么低调地给点实惠的东西,今年却是不必了,反正腊月初十起,各宫亲眷隔了几个月都可入宫请安的,见了面要赏点什么,那就方便得多了。这是一个,再一个,也可以和多年不见的家人好好地说说话了,这才是各人心里都深深盼望的呢。
焦昭仪等新晋人士脸上也都是藏不住的羡慕:这都是妃级别的待遇了,他们这些新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老老实实熬成妃嫔了,再想着亲人入觐的事吧。
不过,现在都还没想到这么远了,皇帝近来也就是再临幸了一个吴婕妤,临幸完就没下文了。这批人想的更多的还是怎么在宫里立足下来,不要还无宠,就已经失宠。
因为昭皇帝的周年还没过,今年宫里是不布置,不过年的,吃个腊八粥其实都是有点犯忌讳的。宫里当然也就没扎灯山了,这么多人在一处,也没什么体己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太后就露出倦容,众人一见,纷纷起身告辞,太后也没留,就独独把徐循留下了,笑道,“咱们一道去看文庙贵妃娘娘去。”
太宗张贵妃对徐循一向另眼相看,是宫里老人人尽皆知的事实,她现在一个人在清宁宫群落里的一处宫殿居住,和李贤太妃、张敬太妃做伴。今儿两位太妃都出来了,就太宗张贵妃没出来,可见是懒得和小辈们应酬,太后把徐循留下去看她也是情理中的事儿。不论是皇后还是孙贵妃都不觉得如何,何惠妃就更是无所谓了,只是几个新人不了解情况,一时看徐循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徐循也不会去介意这个,她也早想去看望太宗张贵妃了。只是清宁宫这里,她不好来得太勤快,怎么都得把着个度,别越过了皇后去。上次和太宗张贵妃见面都还是一个月前的事,也就是略坐坐那就走了。
太宗张贵妃是有了小恙——妇人的病,不喜欢起身,所以才没出来凑热闹,见到徐循和太后一起来探她,也十分开心,她要起来,却被太后按住了,祖孙三代女眷围坐在暖阁子里说闲话。说起来就说到了妃嫔家人进来探视的事,太宗张贵妃叹道,“这都是太后的德政,从前我们在文皇帝后宫的时候,哪有这样的好事,我是运气好,家里还有些体面,有些妃嫔进来了以后,二十多年都没见过家里人。”
太后的兄弟也都是有本事的人,家里体面也重,彭城伯夫人也是能经常进来探视的,她也叹道,“可不是呢,就说贤太妃吧,这都进宫多少年了,硬是没有和家里人见过一面。如今定例能几个月进来一次,我们也跟着沾光。”
徐循忙捧场地笑起来,太宗张贵妃指着她笑道,“这孩子,笑得这么假,假得倒可爱。”
太后说笑话,谁能不捧场?只是徐循确实没被触到笑点,随便笑笑,两个长辈哪能看不出来,太后也觉得她娇憨,摸了摸徐循的脸颊,笑道,“真是憨人有憨福,就是这个憨劲得了大郎的喜欢。”
她顿了顿,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一阵子,大郎在你跟前还有服丹药没有?”
徐循忙如实回道,“偶有用药,都是太医院开的丹药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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